毕业后到上海的机会并不多,这次特殊的上海之行我还是给同学们都带了特色礼物,她们怪怨我“你是来看病的呀,不是来度假的。”我就权当来度假好了,在法国梧桐遮盖的华山路上走一走,遥想一下复旦园青春的林荫道;闻一闻现烤法式面包的香气,回味上学时在四川北路和朋友逛街的快乐时光。在街边的小咖啡馆和老公来一杯香喷喷的咖啡,去衡山路隔着门缝看一看静悄悄的老别墅,在翠色欲滴的静安公园和延安路街心公园欣赏一下盛开的睡莲,感受一番曾经熟悉的上海味道。捧着同学亲手制作的一盒精巧地道的CHEESE蛋糕,我留下了手术前最灿烂的笑脸,我和老公也在静安公园请对着睡莲狂拍的专业摄影师为我们拍了合影,不过他比我这个病人看起来更心神不宁。
谈话之后毛医生开了单子,我们拿着去了住院部,填表登记留了联系电话,就等着通知住院了。不知道会等多久,想起来倒也不是太沉重,除了去过一次第七百货为老公和儿子买了衣服,我们就在延安饭店附近闲逛。
手术前我唯一需要采购的是一顶假发,我的大学同学们说这个应该去豫园商城采购,那里专门卖小商品。但我的细心的中学同学显然对静安区更熟悉,她说根本不用跑那么远,静安寺地铁站附近的地下商城就有卖。果然她说的不差,那个地下商城正要装修清货,剩下的假发样子不多,不过我要求不高,不需要金发,也不需要烫发改头换面,只选了一顶锅盖头的齐耳短发。手术后就成光头了,不能就那副样子从医院出来,老公已经从家里给我准备了“探路者”的软帽,假发也是需要的。
从地下商城出来,惊喜地发现“季风书园”的小小门脸,这就是传说中的上海文化地标吗?大上海已经让我有点恍惚了,我有点不太相信就这么和季风书园静安店不期而遇了。这个小书店窄窄的门廊陈列着一些临摹的花鸟工艺画,虽是临摹,但也很雅致,老公差点就想800元买一副回家了。我忙给他和那些画拍了一张照片,走进去刚按下快门,镜头还有点虚,店员提醒我不能拍照,好可惜没有留下清晰的影像。如果我知道这个书店日后会消失,我可能会偷偷地再补一张照片的。那个书店里面是二层阁楼,书籍陈列得非常别致,整个色调像一个温馨的书房。我们随便翻了翻,其中很多书家里都有,于是感受了一下这个书店的独特氛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如今全国大多数地方的服务业都是在为房主打工,在寸土寸金的上海,网上书店如火如荼的当下,实体书店在夹缝中求生存真是奇迹。
静安寺的久光百货是离得最近的商场,地下超市的进口水果和蔬菜让我感觉炫目,一盒独立包装布满虫眼的青菜竟然要卖十多元钱还是让我瞠目,这就是传说中的有机蔬菜了吧?我觉得唯一可以承受的是印尼咖啡糖,于是先给儿子买了一桶存着。那时我们还不知道这个地方是被郭敬明同学炫耀过的上海新地标之一,老公竟然不顾我坚决反对买了爱不释手的日本瓷咖啡杯和德国金属咖啡勺。我眼拙真没看出有什么好,被嘲笑“没品位”。哎,品位这东西可是拿钱堆出来的啊。有钱的人不一定有品味,但是没钱的人想追求品味,难呐!Χiυmъ.cοΜ
我也终于见到了闻名已久的静安寺,我想象中应该是古朴肃穆的样子,不是这样金碧辉煌。大学四年我从来没有来过这个有名的地方,八十年代末还是个“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的年代,想象力再丰富的上海人估计也没料到浦东如今会更加金贵。那时交通不方便,没有地铁和高架桥,也没有轻轨,去一次南京路时常都得在外白渡桥堵车半小时,别说坐车几小时去静安寺了。这次倒是无需专程前往,而是远远路过就被一片耀眼的金色屋顶吸引了眼光。我不是个迷信的人,也不想临时抱佛脚,既然近在眼前,也不妨去烧一炷香祈祷平安。我甚至不太会烧香拜佛,看见院子里举着高香的人对着四个方向念念有词,我也笨拙地对着四个方向举了举手中的香烛,不知道我的命运之神在哪个方向眷顾我呢。
18号下午,我们正在久光百货看着名牌商品WINDOWSHOPPING过眼瘾,扫视着3D版的《时尚》杂志,接到医院的电话,通知我们办理住院手续,这比预想得快多了。不过不是普通病房,高干病房正好空出一个床位。高干病房一天床位费500元,我之前已经打听清楚医保只报销12元,嗨,出来治病就是花钱,这时候再顾不得节约了,有床位就谢天谢地,真就当度假住星级宾馆了。
在住院部交了3万元押金,我就正式在华山医院注册入住了。病房是两人间,配了彩电、冰箱和独立卫生间,陪护的折叠床也比行军床宽,条件看起来是不错。虽然是住院病人了,但我好像还没找到病人的感觉,斜躺在病床上翘着腿给朋友们发短信报告最新进展,真像休闲度假的样子。我甚至背着旅行包在华山医院的小洋楼前面让老公给我拍照留念,估计没人看我像来做手术的。
一直在惦记的红包问题也终于有机会近距离打听了,悄悄问了同病房的病人给医生送多少红包合适,同屋病人直摇头,“他们这里不收红包的,即使你送了人家也会交到你的预交住院费里的。”啊?有这种事?别说我不信,我上海的同学都瞪大了眼睛,难道真的遇见白衣天使了吗?我之前在我们当地不管做剖腹产还是腹腔镜,除了给主刀医生送,连麻醉师都不能忽视呢,万一他给你留一手,手术中间麻药劲过去还了得啊?
虽然医院条件不错,但住院前两天没什么事,我们晚上特地向护士长请假回宾馆歇着。医院这种地方还是能少呆就少呆为妙,何况我老公这个烟民觉得出了医院更自在。医院是无烟区,他立志要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戒烟,我如果住个十天半个月倒是他最好的戒烟机会。去上海之前他就从网上找好了进口戒烟糖买家,不过一时半会儿还戒不了。当然,我后来知道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没能根治掉他的顽疾,可惜了那些进口戒烟口香糖,早知道用那些钱买两幅季风书园的画好了。
手术确定下来23号进行,这下子真的需要进入状态,老老实实在医院住下了,很多术前检查还需要做呢。每次做术前检查时,都是固定的一个穿天蓝色衣服的护工推着轮椅来接我,护工是个精干的中年男人。我说我好好的,不用坐轮椅啊,感觉怪怪的。他说“不行的,坐在轮椅上就可以走术前检查的绿色通道了。”我穿着宽大的条纹住院服坐在轮椅上,老公说这下看起来像个病人了。
华山医院的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我之前想起来都头大的排队场面从来没有出现过。医院分工很细,一会来一拨人分发住院服,每天换洗;一会来一拨人擦窗台擦房间,一会又来一拨专门打扫卫生间。至于量体温、送药、送报告单当然都是专门的护士。
做手术前我心想第一件事应该就是再做一次核磁确诊吧,想不到毛医生一看我带来的核磁片子就说已经很清楚了,不用再做,手术用这个就可以了。这一个细节也让我感触颇深,他们不会为患者增添任何不必要的负担,这样的医生能不让人放心吗?
22号下午,有专人来病房为我剃头,摸着光头这下子终于意识到手术临近了。我小时候我妈没多少时间抱我,都是自己躺着的,我的脑袋格外平整,非常适合理光头。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光头的滋味,横着摸有点扎手,但侧着抚又好像毛茸茸的,对镜自顾,这个形象真是耳目一新啊。
第一次见面时毛医生已经和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术前谈话就没什么内容了。毛医生的助理李医生约我们在术前谈话室,还是很详细地告知了手术协议内容,我们几乎迫不及待地就等着直接签字了。李医生长得典型的白面书生模样,眼睛小得眯成一条缝,嘴唇倒是很厚,像个憨厚的邻家弟弟。后来才知道他已经博士毕业工作几年了,能被毛医生选为助手,当然是医院重点培养的优秀人才呢。我们签完字出来时看到旁边一个十多岁孩子的父亲还在心事重重地握笔踌躇,我除了同情那么小就需要手术的孩子,自己倒没有感受到压力,把自己放心交给医生好了。
我的一个上海同学做过心脏瓣膜手术,她不是一般的坚强勇敢,她用自己的经验鼓励我“手术不要紧的,反正是麻醉的。最难受的是上呼吸机,挺过就好了。”我问李医生上呼吸机是怎么回事,李医生轻轻瞥我一眼说“上什么呼吸机啊?这手术要上呼吸机那就快没命了。”哦,这么说我同学认为最难受的一关我都不用过啊,我这才理解难怪毛医生说我的手术是非常成熟的小手术。
书面的手术需知是早就送来的,规定手术服上衣得扣子在后反穿,并且不能系扣子,不明白是为什么。做完开颅手术必须在ICU重症监护室呆一夜,还必须聘请医院的特别护理照料3天。前一天晚上6点以后就不能进水进食了,我早早就一身轻松地睡下了。本来还担心会失眠,没想到一夜安眠,连梦都没做一个,直到23号凌晨6点被老公叫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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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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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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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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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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