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8号的午后过得很漫长,我忘了我是怎么打电话给大姐说的,我尽量轻松地说是良性肿瘤,手术之后就好了,不要告诉我妈就行。大姐立即说要来看我,我说现在好好地,没什么可看的呀,不要跑来了。大姐沉默一会说“那好,等手术完就来看你,你要多保重。”
我最紧要的是和北京的党校同学联系,托他看能否找到熟人,介绍去天坛医院尽快手术。虽然肿瘤一时半会长不了多少,但是既然已经知道是定时炸弹,还是早点拆除为好,不然揭开盖子之后来自自己的压力和熟人的压力都会让我崩溃的。党校同学之前很关心我的病,也介绍我去过北京面神经防治研究所,想不到我竟然是脑瘤,还是有点吃惊。听着他像大哥一样的语气宽慰我“别着急,我马上打听,一有消息就告诉你,你得保重啊”,我感受到来自遥远北京的温暖。几乎每个人都会对我说“保重”,在这个时候听起来好像有另一层说不出来的味道。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这当然算坏事了,我没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可是一个一个朋友告知下来,老公就抱怨我“你怎么什么事都要搞得全世界都知道?像个小喇叭一样。”哎,我也不想这样广而告之啊,可是那些一直关心我的朋友我得让他们知道我这么多年来烦恼的病因到底是什么啊,何况朋友不就是在我无助的时候可以倾诉的对象吗?我儿子的干妈—我上海的同学一向是非常老成持重的人,她这些年一直忙于照料父母的病情,也是经受过很多风雨了。我告诉她病情似乎把心里的恐惧也释放出来了,同时也想听听她的意见和安慰。她在惊讶之后立即镇定地说“没关系的,只要手术能解决的病就不算大病,对不对?那让我们想想办法好了。”她的笃定也通过电话线传递给我。
我当然还要感谢北京帮我联系过检查的北京协和医科大的博士,如果不是她的导师第一次提出让我做核磁检查,如果不是这次她安顿我去做检查,我不知道还要在黑暗中摸索多久呢。同时,我也感谢了我的同事,是他几年来一直热心督促我不要大意,最好去北京检查,推荐了她老婆的博士朋友我才终于确诊。我兰州好朋友的妈妈是结核医院的前院长,这些年一直在和疾病做斗争,我也免不了要告诉好朋友,互相打气。她听了之后除了连声叹息的同情和安慰,不明白好人为什么都命运多舛呢?她也告诉我她在天津的舅舅是脑外科专家,曾经的天津一把刀,不过现在年龄大已经不上手术台了,但是可以咨询一下他,听听他的建议。那当然好了,我当即就让老公把光片和诊断书拍成照片电邮到天津。当天晚上就收到天津的回邮,“Itisatumorneedtooperation”,好有意思的老人啊。尽管我不认识那个单词tumor是什么意思,但也猜出来是肿瘤,需要手术无疑。
开颅手术到底是怎么做的?难道会把脑袋锯开?头皮掀起来?想想都毛骨悚然。我一向是嗜睡如命的人,可是那一夜似乎一直在做噩梦,处于半梦半醒之中。半夜醒来好几次无法安睡,好不容易捱到天亮去上班。我后来知道老公看了手术视频也一夜难眠,因为过于血腥,没敢叫醒让我看。网上说手术有1%的死亡率,30万分之一的发病率都遇上了,谁能保证手术万无一失呢?xǐυmь.℃òm
遇上这种突如其来的事我想恐惧是难免的,我只是个胆小怕事的普通人。但我的恐惧也仅限于这一晚,此后的日子里我照样可以安眠。我没有抱怨命运之神为何如此待我,为什么偏偏是我遇到这样的事,比我这种病悲惨的事多了去了。我们每天看到的、听到的天灾人祸还少吗?这个世界从没有过一天的太平啊。很小的时候以为我们活在世上就是为了享受蓝天白云,享受甜蜜温暖,已经人到中年的我,知道活着远不是那么简单美好的享受。不管是甜还是苦,都是生活需要我们承受的滋味。糖是甜的,这我们都知道,能在五味杂陈里淡然处之,却需要平静的心态将生活之水一饮而下。既然命运已经这么安排了,除了学着坦然面对,还能怎么样呢?
我第二天按时上班时很多同事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看我的眼神有点异样,有关心,应该也有悲悯和不安,毕竟身边活生生的一个人突然说患了脑瘤,听起来应该还是有点恐惧。单位另一个听力不太好的同事立即也想到去检查是不是脑瘤。此前一个和我同龄的同事得了中风,抢救过来之后一直在家养病,这让很多同事都开始重视起自己的体检结果来。在单位的领导也被我的事惊动了,来询问详细情况,看需不需要帮忙,这让我有点受宠若惊,感受到了“组织”的温暖。同一个部门的小姑娘一见我就哭了,惹得我也眼睛发湿。知道消息的同事陆续前来打听,我笑着一遍遍说“没事的,总算检查出来病因了,做完手术应该就好了,谢谢关心。”有两个男同事是结伴来的,他们迈进我办公室的脚步特别沉重,两人脸上的表情也像被冰冻住了,感觉像来和我告别的。听我说是“良性肿瘤”,这下两人才面面相觑,露出笑容说“哦?是良性的?那就好,那就好。”估计他们一听肿瘤就联想到癌症了,也难怪,毕竟我们平时没听说过这样的病啊。
我坐在办公室里又打了几个电话,大连的朋友一听我说脑瘤就哭出来了。豪爽又细心的她在党校时待我像大姐一样体贴,我们几天前才在杭州欢聚过,怎么突然就检查出这样的结果?她安慰我“你去北京做手术我一定去看你,等手术联系有消息就告诉我啊。”有她这份情真让我动容,工作之后的友情是多么难能可贵。
我给另一个在兰州的大姐般的朋友也报告了病情,她一听倒很平静,“没关系,想开点,有病有治病,没什么过不去的坎。我当年做完乳腺癌手术光化疗和放疗就持续了一年,手术后胳膊抬不起来还得去按摩,你看我现在不是也恢复得好好的吗?何况你这手术是一锤子买卖,做完就好了。一定要把自己的心态调整好,很多人都是被自己的病吓死的。我过几天来看看你,给你打打气。”听着她连说带笑的爽朗声音,我一下子觉得自己也坚强起来,可真别被自己吓死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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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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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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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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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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