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醒来,再没法入睡,儿子和我们的关系再不象以前了吗?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看他了吗?我怎么还老是做梦在怀里抱着小时候的他呢?他曾在我怀里撒娇,不相信他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让我把他再装回我的肚子里去。他甚至说不记得吃过我的奶,现在让他再尝一下什么味道。他小时候每到周末我们睡懒觉就抱着他的小绒毯,PIATAPIATA,穿着他的小拖鞋到我们床前来,要和我们挤在一起赖一会儿。有时他爸正睡得酣,扯过被角裹着头不耐烦地吼一句“这么小的床怎么挤得下?”儿子一声不啃就气鼓鼓地扭头向他自己的床跑去,我忙不迭地跳下床去拉住他,好言劝他和我在被窝里挤一会,我喜欢享受这样的时候。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啊!儿子怎么变得这么陌生了呢?想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不让我在街上拉他的手了,我在他背上轻拍一下,他也故意做出痛苦万状的表情,像被针扎了一样。昔日的乖乖兔已经变成碰不得的刺猬了。
儿子小时候我经常带他去参加单位的活动,我工作的部门多是青春靓丽的美女。儿子管她们叫阿姨,她们觉得好像受刺激了;管她们叫姐姐,又觉得辈分比我低了,那就随便叫好了。我让叫阿姨儿子就叫阿姨;我让叫姐姐,儿子就乖乖叫姐姐。美女们最羡慕嫉妒恨的是我儿子的又长又翘的眼睫毛,如果她们有这么一副眼睫毛就不用再费事贴假睫毛了啊。我们一起吃饭时美女们想看看他的眼睫毛到底有多长,放一根牙签,还能若无其事地眨巴眨巴;再放一根,竟然还能撑住,放第三根,总算掉下来了。儿子五岁的时候我们去刘家峡游玩,儿子一路粘上一个沉静内秀的姑娘,连照相都贴到人家腿前,被大家嘲笑还有点忸怩不好意思。他六岁时我们去河西走廊、卫星基地游览,坐在车上我打个盹还没留神呢,旁边座位怎么空了,扭头寻找,儿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他喜欢的阿姨腿上了。阿姨夸他“你的眼睫毛怎么长得那么好看啊?我要是有你这样的眼睫毛该多好啊!”谁想儿子竟然爽快地说“那把我的眼睫毛给你吧,你剪下来给你贴上。”阿姨感动地说不出话来。到了第一站住处,我有点水土不服不舒服,儿子跟着阿姨和大帮年轻人去吃大漠烤肉。等夜宵吃完回来坚决要和阿姨一起去住,让阿姨感动莫名,却让我这个妈妈好没面子啊。儿子长大后,提起他小时候的事,他什么也不说,最多反驳一句“你骗人。”我再没听他说起有和女孩交往的事。不过巧合的是,他喜欢的女同学和当年喜欢的阿姨(现在已经是一个2岁多男孩的妈妈)竟然是同一个姓,是不是有类似的性格我不得而知。m.xiumb.com
儿子眼里现在看起来似乎没我这个妈妈,他再不会像小时候一样粘着我,他觉得我笨得简直无法理喻。他想培养我和他的共同爱好,他小时候我可以陪他下跳棋,可以陪他看“憨豆先生”,甚至陪他看《米老鼠》、看《老夫子》,一起乐不可支。可是后来他教我国际象棋,我也只是认了几个好玩的棋子,卡斯帕罗夫的《棋与人生》他自己从书店买来看过三遍,也写过几次读后感,他塞到我手里我真嫌太厚,他大概对我有些失望;他教我魔方,我懒得背那些复杂的公式,只学会拼出一面、一层外加十字,我不可能像他那样噼里啪啦十几秒就复原,更别说单手拧或者盲拧了,他对我这么不思进取也有些无奈;他教我玩游戏来“开发智力”,我的记录永远是他的零头,玩打扫房间的游戏时我还妄想寓教于乐,“你的游戏玩得那么好,那你干吗不把虚拟的运动变成实际行动,你不会帮我们打扫一下房间吗?”他听我这么无趣地说,摇摇头,二话不说直接过来没收了PSP,省得我再唠叨。他现在的小提琴技艺日渐长进,他曾经给我们做过一个听力检测,他是“金耳”,他爸爸是“银耳”,而我当时是“木耳”。可我现在已经从“木耳”变成“铁耳”、“石耳”了,听他拉什么曲子都是锯木头的声音。我在家里好像是智商最低的人,我不敢问在他眼里我是不是还有些做得聪明的事,偶然我问他“你看妈妈这件衣服好看吗?”他看都不看,使劲夸张地点头应付我“嗯,好看、好看,特别好看。”哎,我已经没装在他眼里了,他倒开始心里装着别人了,我能不失落吗?
几天之后,我和儿子在所住的单元楼顶还有过一次平等的谈话,我想知道吸引他们走近的是什么,“我们有相同的爱好——音乐和电游”,他承认女孩的学习成绩有所下降,他也不知道怎么帮她,他自己的状态也的确有些苦恼。我很坦诚地说“儿子,妈妈是过来人,你应该相信我的话,早恋不一定会影响男孩的学习,但一定会影响女孩。我相信你的成绩不会受到影响,但是女孩的学习不可能不受干扰。你要对自己负责,对女孩负责,你如果真心希望她好就趁早结束这一切,长痛不如短痛。你们毕竟还是十几岁的孩子,学习才是主要任务啊,一天把精力都用在发短信、瞒家长上了,哪有心思学习呢?”我不知道儿子是否听进去我的话,他望着远处无尽的天空对我做出承诺,让我放心他一定会处理好,他会为自己的目标努力。我想这对于他来说不是简单的一件事,也不会如我希望的快刀斩乱麻,但我相信他经历过情感的痛苦后会做出理智的选择。
我们后来再没问过儿子和那个姑娘的事。但愿像他爸爸说的,孩子的初恋就像一页书,翻过去了就过去了,早晚会有这一页,早翻过早好。
二〇一一年五月二十五日—六月十八日
(这些文字是我09年5月做的“现场直播”式记录,当时唯恐这事带给我突如其来的冲击日后会有所淡忘。我当时在开头写到烦恼多多,但现在除了儿子这事带给我的冲击,其他有关工作的烦恼、我的烦恼全然想不起来,了无痕迹,真的已经淡忘了。本来是想给一个朋友写信描述的,但不知为什么我写好后没有发出,而是作为日记郑重留下了。紧接着09年6月8日我就查出患听神经瘤,随后去上海做了手术,没想到今天再次想起这些已经是整整2年后了。光阴荏苒,不知不觉间儿子已经长成一米八五的高一学生,我自己因为手术变得面目全非,双耳几近失聪,和他的交流越发艰难。即使他的QQ“好友”有几百个,他也绝不加我一个。默默看着他一天天长大,我现在扮演的角色主要是管吃管穿的保姆,买衣服还得跟到商场,他自己挑选我负责买单。我也时常也让他感受一下我这个“正处级”秘书的周到服务,按照要求给他复印乐谱,打印魔方秘籍、模拟联合国活动的资料以及各式习题之类。我想等儿子高考之后如果他有兴趣我会把这个拿给他看,就算我给他做的一个不应忘怀的成长日记吧,毕竟初恋一生只有一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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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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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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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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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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