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可望不悲不喜，很是平静地说道：“嗯，退下吧。”
王尚礼旁敲侧击，试图摸清孙可望的想法，说道：“恭喜盟主，我们拿下整个云南境地，指日可待。”
“何喜之有！失了一个定北王，犹如失了一方山河，再难完整。”孙可望此言是说给别人听的，他才不会在乎一个定北王，能为自己所用自然是好。
可如若定北王艾能奇卒，孙可望亦会叹息，终究失了一名良将，仅此而已。
王尚礼恭谨地说道：“盟主所言极是，结盟一事……”
“推进吧！”
“是！”
孙可望端起杯盏，大喝了一口茶汁，小细节暴露了他的修养，“对了，让抚南王回师吧，别再出什么岔子，他心里这口定北王的气也该咽了！”Χiυmъ.cοΜ
“是！”
孙可望轻松地放下艾能奇战亡这件事，于他而言，还有更多重要的任务去做，不必拘泥于已经发生的过往。
但是，李定国和刘文秀放不下，他们将艾能奇视为最挚爱的弟弟，这口气着实咽不下去。
孙可望忽而对着王尚礼说道：“做大事的人，就不要太拘泥于情感，过去的也就让它过去吧。”
“盟主说得极是。”
刘文秀提前回师，他效仿李定国，悄咪咪地回到昆明。
一来，刘文秀想要感受李定国独自前往东川的体验，二来，他满腹心事，想要找这个机会静一静。
尽管拿下三座城池，刘文秀亦开心不起来，更不想和杀害艾能奇的明军结盟，这根刺扎在他的心里，扎得太深。
刘文秀回到昆明，却不想回将军府，他问守城的将士，“问你个事。”
“抚南王请问。”
“近日，城里可有大事发生？”
守城的将士想了一会儿，回应道：“除了厚葬定北王……没有其他大事发生。”
听到“定北王”这三个字，刘文秀心里的那根刺隐隐作痛，回想两人借清水当酒，他决定要成全艾能奇和阮香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个好兄长。
可是，恍如昨日，今非昔比，这让刘文秀觉得心痛不已。
守城的将士是粗人一个，看着刘文秀发呆，却不知他的这番心事，又说道：“定北王走得可惜，幸得盟主厚德，赐了一座定北将军府，以告慰定北王的在天之灵。”
“人都走了，留下一座空空的府邸，又有何用。”
守城的将士拍了拍胸膛，“定北王虽然不在了，可活着的亲人依旧要好好活着，他永远都活在我们心底，活在风沙里，他是我们的英雄，永远都是。”
刘文秀红着眼睛，不敢出声，生怕掩饰不了他的哭腔，更害怕再说下去，他那么一点演技就穿帮了，会憋不住痛哭一场。
他没有礼貌地与任何人道别，只顾骑着马，头也不回地往前奔去，一个战场上成长的英雄，背影竟然没有了英气。
跑了一段路，周围没有熟人，他才舍得下马，问着路人，“这位小哥，你可知定北将军府在哪里？”
“当然知道，城里没有谁人不知，黔国公夫人的胞弟给一个定北将军，安了个宅子权当奖励，出手相当阔绰。”
“黔国公夫人的胞弟？”
“是啊，你乡下来的吧，就在城门偏北的位置，那宅子大得呀……”
刘文秀不听这个路人的唠叨，跃上马背，朝着北边狂奔而去，昆明城里的人对黔国公夫人胞弟复仇一事深信不疑，还以为定北将军是因为绞杀叛贼才战亡，不得不服，孙可望的计策天衣无缝，竟能让龙在田将军守口如瓶。
就连吴兆元这样的老顽固都不出声，息事宁人。
他没有多想，更没有怀疑过孙可望的野心，偌大的定北将军府那么显眼，根本不难找。
刘文秀沿着朝北的方向，很快就抵达定北将军府的门口，看着白色灯笼高高挂，还有不少白色帐子悬在上方，忍不住流下两行热泪，“四弟……”
不久之前，他们还在贵州，整片军营都挂着的是红帐子，不过是打了一场仗，就变得这般荒凉。
三月，不该是满园的春色吗？
在刘文秀的想象里，艾能奇凯旋而归，褪去一身沾着血迹的战袍，换上清新的翩翩白衣，与阮香相互依偎，小别胜新欢。
可是，这只是想象，“四弟，如果你不回来，三哥就不会原谅你，不会祝福你们，不让你娶了阮香姑娘……”
忽然，他的身后传来一声“三哥”。
刘文秀转过身，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见到一脸忧伤的阮香，他牵着马，就这么远远地望着她，心里乱七八糟的。
路人在他们之间穿行，来来去去，刘文秀依旧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刘文秀与阮香的交集，就是艾能奇。
可提起艾能奇，他和阮香都会难过，亲人之间的寒暄，亦会勾起旁人的伤感。
还是阮香开了口，“三哥回来了……”
刘文秀望着阮香的眼神，还有些闪烁，阮香和艾能奇都是他的心结，如今艾能奇不在了，他无论是作为艾能奇的哥哥，抑或是出于心底的那一份喜欢，他都想照顾阮香。
这一句轻描淡写，在很多人眼里寻常不过的“回来了”，让刘文秀多了几分亲切感，他南征北战这么多年，总是不断地往前走，还没有试过“回来”是何感觉。
或者说，他从没有想过谁人会等他回来，但是，阮香的这一句“回来”，只是普通的寒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刘文秀不敢说出口，只在心底里说道：阮香姑娘，以后让我来照顾你。
阮香歪着头，一头雾水，不明白刘文秀为何杵在将军府门口，见到她又不说话，也没有回应。
路人还是在他们之间穿行，来来去去，阮香站着有些累了，冲到刘文秀的面前。
刘文秀感受到她带来的一阵微风，心里很乱，说不清楚那是怎样的一种滋味，阮香没有看出他的心事，轻轻说道：“三哥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尝尝阮香的手艺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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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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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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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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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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