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犹豫,却还是用手指轻轻碰了碰。
冰冷的触感仿佛裹挟了一丝极微小的电流,几乎是立刻的,于琪琪立即将手缩了回来。
不是幻象,这确实就是她的小指骨。
尸体早就该腐烂干净了才对,这恶胎是将她的小指骨保存下来,作为他的胎心一直藏匿到现在么?
于琪琪抬眸,有些不敢置信。
黑化徐清明被扼住喉咙,他似乎是变得非常虚弱,无法挣脱。他见于琪琪已经打开了黑匣子,漆黑的瞳仁中顿时流露出不知是什么的表情。
期许、祈求、巴望,他就像只偷惯了肉的坏流浪狗却碰到想要领养它的人,期盼的同时小心翼翼藏好了自己卑劣的爪子,又忍不住露出可怜至极的渴望,全是可笑的别扭。
“你的身体烂掉了,我留下一根手指,作为我的心脏。”大概是知道了于琪琪在想什么,他艰难地说道。
似乎是希望借此打动她,他愈发藏不住脸上的哀求和祈盼。
于琪琪直播间内的一些女粉丝有些心软了,竟然都微微动摇。
“真没想到,恶胎的胎心是琪琪前世的小指骨,他肯定是很喜欢她呀!比起来,其实我一直觉得陪在琪琪身边的徐清明对她态度不温不火的,总是一副很冷淡的样子。”
“藏起你的骨头,连带着藏起我满心见不得光的爱意,从此我与你永远不得分离,呜呜呜好浪漫啊。”
“姐妹们不要被恶鬼卑劣的手段欺骗了,他是从徐清明身上分离的,他有的爱也都是曾经徐清明对于琪琪的爱啊,别忘了他残忍的手段!”
“可作为‘徐清明’,为什么死的是他呢,总觉得这样很不公平,既然恶胎有了自己的神志,带走了所有的情愫,那他才是爱着于琪琪的徐清明。”
到底哪个徐清明更该留下?评论区大半的人几乎是深陷这个问题,分成两拨在互说自己的看法,当然,站一直陪在于琪琪身边的徐清明的粉丝要多很多。
而于琪琪沉默着,同样在思考些什么。
她从未去想这个恶胎会做什么事。
她从未想过他会喜欢她。
对于前世的她来说,徐清明只是个身世可怜不懂情绪的小鬼,她如教导孩子般教导着他,到死都没想到他对她产生了爱慕之情。
前世的于琪琪不会在乎,只会坦然一笑,任由这份情愫发展,将它作为徐清明理解“爱”的一环。
可今生的于琪琪不一样,她无法洒脱,因为她喜欢徐清明。
这恶胎的感受,她竟能理解许多。
那一刻,于琪琪觉得自己的心在微微疼痛,身体里有两个灵魂在激烈斗争。她们分明相互融合,却又隐隐排斥,在争夺这具身体的主导权,于琪琪有一瞬间的茫然。
黑化徐清明见于琪琪沉默了,唇角似乎欲扬起一抹笑,可笑意未达,脖子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徐清明略微拔高了音量,开口:“琪琪。”
于琪琪回过神,看到的是徐清明一贯冷漠的脸,可此时他的眼里似是有火,在烧。
他没再说什么,亦不催促她。
“既然是不该存在的东西,就不要继续留下了。”半晌,于琪琪低声说道,平淡的语气无悲无喜。
黑匣子啪嗒落地,于琪琪将冰冷的小指骨捏在手心里,鲜血将它染上一层红,她没有抬眸,嘴里轻念着咒语。
“不!”黑化徐清明陡然攥紧了徐清明的胳膊,凄厉惨叫过后,他的身体竟逐渐雾化,缠绕在徐清明身上。
“我跟他本就是同源一体,我死了,他也不会好过!”他的声音充满了恨意和疯狂。
徐清明被紧紧缠绕着,那黑雾直往他的七窍里钻。
于琪琪手心内闪过红光,她略一用力,再次张开手掌的时候那截小指骨化作风沙,在乱葬岗的阴风中飞扬不见,半点不留。xǐυmь.℃òm
黑化徐清明最后的反扑没能掀起多大的水花,黑雾恐惧地团成一团。
“为什么要死的是我啊?姐姐,你不是说永远不会像他们一样丢下我的吗?”最后一刻,那团小小的黑雾凝聚出了小孩模样,他眼神哀怨,写满了控诉。
“明明一直喜欢你的是我啊。”
这才是徐清明死前的模样,黄银山那小小怨鬼。
于琪琪没有说话,黑雾凝聚不了多久,终于是须臾间尽数散去。
轰隆一声,漆黑的天空竟划过白紫色的闪电,粗壮如树干,就近在头顶,随后才是滚滚雷声。
漆黑夜幕的被撕开,乱葬岗的嚎哭声似是被雷霆击的粉碎,尽数消失不见。
淅淅沥沥的水珠砸落,下雨了。
雨势不小,几乎是顷刻间就将于琪琪淋的湿透,她睫毛轻颤着,脸上雨水蜿蜒,徐清明就站在她前方不远,他的身体已经变得愈发虚淡。
徐清明朝她走了两步,抬起手悬于她的头顶,大概是要为她挡雨的意思,他低头看着她,没有开口。
“怨魂已散,母子煞已解,徐家寨的诅咒终于结束了,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啊。”于琪琪轻轻呼出一口气,这才看向徐清明,脸上的表情像是在笑,“而清明,你的业障怨念已除,终于可以去转世投胎了。”
“只是那恶胎说得对,他跟你同源一体,我的做法本就有违天道,会有一些惩罚落在你身上。希望你......到时候不要怪我。”
徐清明动了动唇,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嗯,我快走了。”
他不在乎所谓惩罚,他只知道自己辗转于世多年,想走时走不得,想留时留不了,如今时间无多。
于琪琪默了默:“你......多保重。”
一时间,不知道同他对话的人是前世的于琪琪,还是今生的于琪琪。
徐清明却突然上前两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自相遇到现在,这是他头一次同她有这样出格的亲昵,无法遏制,不想控制。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于琪琪也紧紧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怀里。
“对不起。”他低声说道。
于琪琪不语。
“我欠你一份爱。”
他同样耿耿于怀,如今的他什么都懂,他知道自己一直深爱着眼前人,可那份爱远离了他,如今已经消散。
她是为了他,亲手抛却了那份爱。
“爱不是付出就有回报的,只凭心甘情愿,忘了我当初是怎么教你的了吗?”于琪琪微微摇头,闷闷的声音夹在雨中。
她很快从徐清明的怀中挣脱出来,别过头去:“你走吧。”
“就算忘记一切,我也可以回到你身边,重新爱你。”徐清明轻声说道,他的额发被浸透,雨水渗落,漆黑的眸子却被洗的发亮,“或许从始至终,我都是这么做的。”
“我还你。”
于琪琪呆住,微微瞪大了眼睛。
徐清明抓起她的手置于自己胸口的位置,可于琪琪的手径直穿透了过去,宛如直接攥住他的心脏。
“琪琪,再等等我,等我回来。”
他俯身在她的唇上吻了吻,仅仅片刻,眼前的虚影就消失不见,快的也不知究竟有没有触碰到。
于琪琪还呆愣在原地,不知淋了多久,直到下一道突兀的惊雷响起才回过神来。
她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想咧一咧唇角,眼泪却先一步被雨水带了出来,又哭又笑。
怎么在最后留了这样一句不明不白的话,清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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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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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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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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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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