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小摊上最平平无奇的小物件也变得格外精致起来。
方宣明从摊子上拿起一个核桃雕刻挂件,在手指间反复查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张口问摊主道:“这是刻的什么,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摊主慌慌张张地把小挂件抢过来道:“这是自家小孩子玩的,怎么跑这里来了,这里还有许多好东西来看看。”
方宣明还就对方才那个感兴趣,笑嘻嘻道:“怎么给自家孩子玩这样吓人的玩意,也不怕惊着他?”
摊主讪讪地答不上来,忽然不远处响起铜铃声,而且是一排有节奏的铜铃声,和平时听到的截然不同,一下子把方宣明的注意力全给拉扯过去。
他转身见到有一支商队从街口拐角过来,领头的人穿着黑色长袍,这样的天气没头没脑地把整个人全部包裹在里面,只露出一双眼睛,顿时没了兴趣。
幸而商队的骆驼十分神气,昂首挺胸地整齐迈步向前,每头骆驼的背囊两边配着铜铃,同时走动才能发出这般悠扬的铃声。
“这铜铃怎么特别好听,好像听了还不舍得离开,最好能跟在后面一路听下去。”方宣明喃喃自语道,“要不就跟上去看看,这支商队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身后把方宣明的肩膀给压住了,闻现出现在他身后:“那是大食国的商队,他们规矩很多,多半脾气还不好,你就别多事了。”
“大食国?我以前没见过,这穿着打扮奇形怪状的。”方宣明的声音不大,怎么觉得领队的那个听见了而且还能听懂,一双眼睛跟着扫了过来,像是要确定说闲话的人究竟是谁。
那双眼睛不是汉人的黑色,隐隐带着点暗蓝,被扫到的人会觉得后背一凉,方宣明也不例外。
他赶紧侧过身,闭紧嘴巴,眉眼带笑地看着闻现。
闻现露出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这个阿明在宋城县的时候明明还是个正儿八经的县丞,做事为人都挺稳重,自打被撤了官职,从大足又回到天都的路上,性格变得活泼起来,有些管辖不住。
也不知道本来的天性如此,还是抛开了当官的压力,打算把三年的份儿全给讨要回来。
铜铃声渐行渐远,在下一个拐角处离开了。
“他们和我们不同语言吧,离得又远,总觉得他听见了我说话。”
“这种商队的领队多半是学了我们说话的,否则千里迢迢来到大唐,一问三不知怎么做买卖,既然是商队还是以行商为主。你刚才距离是不近,可你嗓门大,一副生怕人家听不见的样子。”
“那我以后小声地说。”
“能遇到大食国商队的机会不对。”
“因为远?”
“是的,很远很远,来一次不方便。”
“那些骆驼真好看,要是白姑娘在的话,一定会……”方宣明说了一半想到白田田因为萨尔齐在狱中自尽一事,与他们发生嫌隙,再同路。
按照他的性子本来是想追上去再解释清楚,世事难料并非他们本意。
可是闻现说白田田或许会选择回突厥,毕竟她的父亲过世后,她对大唐已经没有留恋,更何况其父生前没有将身世说得明朗,哪怕是想要认祖归宗都做不到。
回突厥去,还有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伙伴,甚至是一个孤零零的家。
方宣明说不出反驳的话,觉得真要让白田田始终跟在他们一起,多少有些不便。
上一次是因为线索明朗,还能给予她希望。
萨尔齐的线索一断,几乎是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一路从大足回到天都也没查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杨大顺同样留在了大足,他从家乡一路来到大足的目的就是要在尖子山造像时,画擅长的菩萨像,招募匠人的小官一眼就看中他的画技,几乎是赞不绝口。
这个老实人还偷偷说要是他们随行需要的话,他可以把画像的工作先放一放,被闻现给婉拒了。
“大顺,这是你本来就像做的事,我们已经耽搁你很多时间了。”闻现最早是想雇佣一个体健力大的帮手,说好了给相应的工钱做相应的事,大顺已经做了太多份外的工作,“我还有一半的工钱没给你。”
“公子要是把我还当个朋友就别提工钱的事。”杨大顺一下子红了眼圈,“反正我没把你们当成雇主。”
“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说好的工钱怎么能不给。”方宣明上来打圆场,“你刚在这里落脚吃的用的哪些不要花钱,要是不给你工钱才真的不是朋友了。”
杨大顺这才肯收下自己的报酬:“你们是要去天都吗,我还没有去过天都,等到这里的菩萨像画完,我也攒了钱就来找你们。”
方宣明满口答应,离开时才询问闻现尖子山开山造像需要几年?
“少说也要二三十年,甚至更长,有史记载前朝也有人做过类似的工程,前前后后花了二百七十余年才算竣工。”闻现侧过头来看着方宣明张大的嘴巴和瞪大的眼睛,轻轻一笑道,“大顺画完他自己擅长的菩萨像就可以离开,匠人也不是要等竣工才能离开的。”琇書網
他们再回到原先待过的地方,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福来客栈外面的那些守护一个人影不见,完全能够大摇大摆地进去。
闻现进去重新转了一圈后出来说,里面就变成个最寻常不过的客栈,而且住客很少,与先前那种几乎有罪恶感的热闹截然不同。
他们再回到蓬莱客栈,从掌柜到伙计全部换了新面孔。
“明月衣去哪里了?”方宣明退出来以后,有些失望地问道,“就给你捎带了一封信,直接离开了吗?连告别的话也没有留?”
“你要她留什么告别的话?”闻现有些莫名地看着他。
“她对你……”
“你想多了。”闻现扔下这句话就离开了大足,他们原路返回,在最先的客栈领回了养得膘肥体壮的马匹。
“我们去哪儿?”方宣明想到从这间客栈起一路发生的事好像不过是眨眼间,如今同行的人少了一半,线索也落了空,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惆怅。
“回天都,如果元庆英会留下破绽,也必须要回到天都才能抓住他的软肋。”闻现提及此人的姓名时,目光一沉。元庆英背后的势力究竟是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以把大足当成一个小玩意,随意揉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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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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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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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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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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