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宣明笑得快要直不起腰,索性扶着桌角肩膀抖个不停。
白田田本来就一根弦绷得紧,此时脸色惨白只能看向闻现求助,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方大人怎么了。
“他是在笑自己。”闻现对方宣明的反应很淡然,“你不必惊慌,坐下来等一等就好。”
“方大人没事吧。”
“没事的,笑一会儿就好了。”闻现的淡定感染到了白田田,她在角落的椅子坐下来,“他答应要帮你继续查案对不对?”
“方大人说人是在宋城县的地界没的,他有这个职责。”
“那你应该也知道比他大很多的官不让他查下去,否则的话,非但他会很危险,你也会。”
“我为什么会危险?”白田田瞪大了眼睛问道。
“因为对方知道有你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要是方宣明执拗地要查下去多半就与你有关,你说要把道路上的障碍物去除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让障碍物消失。”
“你就是那个障碍物,暂时不能动你的原因有好几个,最简单的那个就是需要安抚人心,要是连受害者的家属都遭难了,依照方宣明的性格就绝对不会罢手了。”闻现把实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否则的话,你最好的安排就是被人秘密地送回突厥去。”
“最差的是消失不见,再也没有人能找到我。”白田田的嘴巴张了张,终究没有把那个死字说出来。
邢仵作在外头找了一圈,几乎是逮到谁问谁,就是没有一个人见到老米。
方宣明尽管失态,耳朵却一刻也没有闲着,把闻现的话全听了进去。
“笑完了没有?”闻现见白田田性格还算通透,没有大哭大闹的架势,稍稍安了心。他平生不怕别的就怕女人在自己面前哭,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白田田把骨灰坛子放了下来:“那个仵作看我抱着坛子的时候就想告诉我了,对不对?”
“你别往那方面去想,这世间有些事你认为是就没有错。”闻现一早就知道坛子里装的根本不是白田田父亲的骨灰。
元庆英好不容易把尸体一并带走,怎么会就地焚烧,还把骨灰分门别类地挑出来送回给白田田。
别说没那个心思,时间上也是不够的。
方宣明不笑了,闻现的话让他多多少少有些紧张,要是连骨灰都是假的,他在白田田眼睛里就是个骗子,一个只会说大话什么忙也帮不上的大骗子。
“公子提醒得对,只要我认为是就没有错。”白田田反而释然了,“我要是让方大人一味帮我,只是害了他。我也不说要离开自己去查了,我一个人根本是做不到的,就别矫情了。”
“我们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闻现担心白田田有所误会,给方宣明使了个眼色,方宣明正一脸的丧气,说什么都做不到,他还怎么继续开这个口。
“大人,老米那个龟孙子不知道去了哪里,该问的全问了,说是晌午后就没见到他,也没有留下任何的口讯,肯定是知道快要东窗事发,脚底抹油溜走了。”邢仵作又老大不客气地骂了一顿脏话,用一张嘴把老米的祖坟都快刨干净了。
本来是六七成的嫌疑,人以逃跑就落实了。
“他和老丁头还不一样,必须要追回来。”闻现想了想道,“告诉我,他住在哪里,我去找。”
“我去!”方宣明按捺不住心口一股火气,“只要他没出宋城县,我就是把地翻过来就要找到他。”
“他出不了宋城县。”闻现很认真地说道,“明萤的传言目的是什么,是让我们知道骑马是跑不了的,就算找到马上了路,多半也会和罗海坤那样,摔得巧需要休养两天,摔得不巧直接跌断了脖子丢了性命。”
“老米还在宋城县。”方宣明接话道。
“而且多半凶多吉少。”闻现的话音落,两人几乎是同时冲出房门,向着外头跑去。
方宣明还不忘记关照让邢仵临时照顾一下白姑娘,白田田一看到邢仵作扭过头来看着自己,那眼神冷冰冰的就像是在看一具尸体,她连忙把脑袋一蒙,背过身去叨念着:“我又不会跑不会飞的,不用谁来照顾我。”
“你刚才说老米和老丁头不一样,这话是什么意思?”方宣明脚步匆匆,不能每次都比对手慢了一步,治不了元庆英还治不了留存在宋城县里的魑魅魍魉!
“老丁头确定是元庆英的人,老米不是,老米和炸毁七尺崖,还有在衙门里放火烧停尸房的那些人是一伙的。他暴露的时候,也就是他该死的时候。”闻现对能够找到活的老米没报太大的希望,“也是我疏忽了,应该早些让邢仵作去给死马验尸的,只要早了一天,老米就是个活口。”琇書網
“他就住在前头,一个小破房子,这些年据说也没有个媳妇。”方宣明一脚踹开了房门,“都说老米胆子小,什么都不敢,没想到能够藏得这么深。”
“你刚才那一通笑,吓到了白姑娘。”
“你差点直接说骨灰不是她父亲的,把我又吓了一跳。”
“她早晚会知道的,与其对身外物留存太多感情,不如让她心知肚明,知道往前走往前看。”
“她什么也没有了,往前有什么意思?”方宣明一眼看到地上散乱着没带走的衣物。
闻现更是在屋子的各个角落全部摸索了一遍:“人跑了,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血迹。”
“他单凭两条腿逃跑吗?”方宣明摸了摸下巴自问自答道,“宋城县没有马匹了,他会走哪一条路。”
“不用出去找了。”闻现从墙角站起身来,方宣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门外背光站着个人,看身形就是去而复返的老米。
方宣明一下子扑上去,双手抓住了老米的衣襟,一个使劲把人按倒在了地上,胳膊肘直接压住他的脖子,呵斥道:“你还有脸回来,你怎么不跑啊,再继续跑啊!”
“你松开手。”闻现上来拉扯方宣明的胳膊,方宣明发现他的力气奇大,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松开手,他又跑了怎么办!”
“他跑不了了。”闻现垂眼看着老米,这个人的眼睛瞳孔已经开始扩散,他快要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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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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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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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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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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