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再次见到陆羽尘,依旧像以前那样笑嘻嘻的看着自己,程轻衣心里却不再像之前那么讨厌,反而略带惊喜的反问了一句,“你为何会在这里?”
“在悦康小镇待得无聊了,过来看看帝都有多繁华,现在一看,也不过如此嘛,还是我们小镇过得自在。”陆羽尘知道此刻程轻衣心里难受,故意没提及她的痛处。
“哦。”程轻衣简单地回应了一句。
“哦?程大小姐,你也太不热情了吧,难得我大老远跑来这里,第一个来找的就是你,你居然这般冷漠。”陆羽尘佯装生气说道。
程轻衣感觉自己心里不知为何似乎有那么一丝开心,但情绪又立刻失落下来,“你来的不是时候,最近我没什么时间,而且可能会长一段时间都很忙碌了。”
陆羽尘歪着头,一脸人畜无害地看着她,而后慢慢起身靠近,程轻衣想起武魂祭他们二人发生之事,不自觉地往后倒退了一步。
陆羽尘微微一笑,等到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叹了口气,“既然知道要忙碌,为什么不好好休息呢?”说罢慢慢抬起手,食指与中指在她的脑门处轻轻一点,程轻衣瞬间感觉两眼发黑,软绵绵地晕倒过去,刚好瘫倒在陆羽尘的胸膛。
陆羽尘一把将她扶住,抱起双腿,缓缓将其抱到床上,轻轻盖好被子,温柔地将她两鬓零落的发丝撩至一边,微笑着看了她良久。m.χIùmЬ.CǒM
“晚安,程大小姐。”
程轻衣睡去之后,陆羽尘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凌乱的书房,而后轻轻关上房门。灵活避开了程家护院巡查的眼线,悄无声息地没入黑暗之中,拿着程明轩给他画的程家大致构造图,来到了程剑春的房间。
待到日常换药的下人离开之后,陆羽尘轻巧地飞了进去,习惯性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情况,径直走到程剑春床边,掀开被子,他要检查一下程剑春身上的剑伤。
伤疤可以看出武功路数,当然也可以看出兵器类型。前者只要阅历丰富,武学知识面足够宽泛,很多人都能做到,但后者除了要求武学知识之外,兵器的认知也要足够深入,每一把兵器都有独特于其它兵器的某处细节,江湖上除了那些有名的兵匠,几乎没有人能做到这点。而陆羽尘,恰恰来自收集那个全天下各类兵器的地方,从小泡在万剑山庄武器堆里长大的他,很有信心能够鉴别出来,毕竟武功招式可以骗人,兵器可不会说谎。
果不其然,经过一番细致检查之后,陆羽尘终于发现了伤口的端倪,凶手的手段极其高明,【流樱】已成断刃,凶手知悉断刃不可能发挥出原来的威力,非常刻意地没有砍得很深,但断刃刀尖的锯齿,不可能砍出如此平整的伤疤。如果是程明风的话,一把完整的剑在他手里不可能仅仅是这般威力,而且在知道自己本是第一嫌疑人的情况下,他没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地来欺骗自己。
陆羽尘整理了一下思路,凶手既然会刻意这般掩盖兵器路数,那他必然知悉【流樱】已成断刃之事,可程明风作为江湖上万众瞩目的新星,武魂祭又是众多江湖势力交叉的一个重大活动,这个消息本就不是什么秘密。第二能够砍伤程剑春的人物,江湖上寥寥无几,要么凶手自身实力足够强大,要么就是在程剑春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偷袭了他,可程剑春这种老江湖,遇到外人不可能毫无防备。
在抵达上阳之前,陆羽尘心中曾有过几个怀疑人选,首先怀疑的便是魏繁星与欧阳辰,他并不了解魏繁星是怎样的人,不排除他与魏晋文狼狈为奸暗杀魏无双,再自导自演嫁祸给程家,可来到上阳城后暗中调查发现他也是事发之后才回来的,而且程明轩很笃定地告诉陆羽尘,他绝对不会是那种为了争权去杀害自己兄弟的人。另一边欧阳辰在上次之事后,程家之人必然对他心生警惕,他不可能这样登堂入室刺杀程剑春,也有许多目击者声称近几日欧阳辰除了在家陪伴家里人,偶尔也只是出城踏青,并没有发现前往程家的迹象。
之后就是与魏家喜结连理的李家长子李家玉,行踪不定前几日又突然出现在上阳城中的青阳派首席大弟子克泫,还有聚生门、平安京的刘夏两家等此次倒戈于魏家的江湖势力以及一些最近势头正猛,全力冲击第一梯队的二流门派,可到最后都被他一一排除,因为有一个最大的矛盾点,陆羽尘并不知悉他们是通过何种手段习得程明风的成名绝技。
陆羽尘无奈地甩了甩头,看来只有等大哥那边传来消息了,也不知道他是否能够顺利找到程明风。只要程明风出现,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关于挑起程魏两家此次矛盾的人,甚至有可能查明地下暗黑交易及鹿鸣山庄屠杀案的幕后之人“少主”。
“不知魏无双那边有什么线索。”陆羽尘暗自嘀咕,而后离开房间,再次隐没在黑暗之中。
在天灰蒙蒙即将迎来黎明之际,程轻衣终于从床上苏醒,发现陆羽尘已不见人影,书房的一切全部回归整齐。这几日由于自己忙于家务,疏于打理,原本书房的情况可以说是一片狼藉,可现在一切却都整齐划一的摆好,程轻衣不由心里一阵感动,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的陆羽尘竟也有这般细心。可又想到今晚这么关键的时候,他竟然把自己弄昏迷,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在睡觉,现在又不知道跑去哪里,程轻衣心里又开始暗自生气。
正当她准备下床查看外面情况之时,那道熟悉的黑影从窗户外边蹿了进来。
“你醒啦!”
程轻衣没好气地说道,“你跑哪里去了?明天就到与魏家约定之日了,你知道今晚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陆羽尘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反问了一句,“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算了,跟你讲也讲不明白,你也没必要知道太多。”程轻衣一时语塞,她并不知道陆羽尘了解此次案件的细节,更不知道陆羽尘来这里就是为了帮她。
“意味着你今晚更应该好好休息,你们家其它人都在睡觉,你又何必自己一人苦苦支撑呢?”陆羽尘无奈地摇了摇头。
“所以你去把我们家逛了个遍,就是为了看看他们有没有好好休息来教训我?”程轻衣似乎有些生气。
“我才没那么无聊。”
“那你去干什么了?”
陆羽尘轻轻叹了口气,再次摇了摇头说道,“有些人呢,总是会不怀好意地去理解其他人,但有些人呢,就会为了让别人好好休息而去帮她完成她原本想完成的事,你说是前面那个人太小气,还是后面那个人太自作多情?”
程轻衣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但还是将信将疑地问了一句,“你都知道了?”
陆羽尘微笑着弯下腰把头靠了过去,程轻衣坐在床上,两人的脸只剩下几公分的距离,“我不止知道了,我还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程轻衣眼神飘忽不定,“发现了什么?”
陆羽尘突然玩性大起,故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而后转过头戏谑的说道,“我发现你们家的人真笨,这么长时间居然查不出一点线索。”
话音刚落,他正想回头看看程轻衣的反应,程轻衣刚好一脚飞过来踢了他一下,陆羽尘连忙闪躲,“错了错了,姐,我说我说。”
程轻衣一脸认真地盯着他,那精致的五官和漂亮的眼睛把陆羽尘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耸了耸肩膀继续说道,“我去查看了一下你父亲身上的伤,还有去了一趟魏家。”
程轻衣似乎有些惊讶,她不是没有想过去查看魏无双的情况,可这种敏感的时候,不说魏家不可能答应,她自己也很难偷偷进去调查,毕竟那可是高手如云曾经的天下第一世家,陆羽尘居然能够如此轻松地自由出入。
陆羽尘把自己在程剑春身上发现的端倪告知了程轻衣,而后又把在魏家调查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魏无双身上的伤,确实是落剑无痕,但他身上的剑伤跟你父亲身上的剑伤,并不是同一把剑造成的,受伤程度也比你父亲的更深,凶手应该不是同一个人。但可以确定的是,都不是程明风干的。”
程轻衣震撼地看着眼前黑衣男子一脸炫耀的表情,她深知陆羽尘的武功修为极深,但自己一个星期以来都没有任何进展的案件,在他的调查之下,短短一夜之内竟有了这质的飞跃。
“那你觉得凶手是谁?”程轻衣继续追问道。
陆羽尘摇了摇头,“不清楚,虽然有这些线索,但要想知道结果只有等到你大哥出现,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我大哥去找他了。”
轩辕宇光也来了?原本她并没打算求助于轩辕世家,毕竟两家除了轩辕宇光和程明风的竞争,其它也并没有什么交集。但这也算的上是意外惊喜,有轩辕宇光在,只要他没站在程家的对立面,那其它江湖势力也绝不敢轻举妄动。
“哦,对了,我来上阳的路上,还碰到了一个人,兴许可以帮到你。”陆羽尘突然再次开口说道。
程轻衣疑惑地看着他,陆羽尘一脸云淡风轻,“你二哥,程明轩,他现在也在上阳城中。”
程轻衣再次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原本以为这两天的状况已经糟糕到不能再糟了,可自从陆羽尘出现之后,他仿佛自带魔力一般,似乎一切全都好了起来?再仔细一看,陆羽尘的额头上沾满了无数晶莹,难道他跑了一整夜?
“为什么要帮我?”程轻衣内心有些柔软下来,眼眶有些红润地看着他,反而把陆羽尘吓了一跳,心里暗自嘀咕,看来这丫头这段时间压力真的很大,独自硬扛着整个家庭的责任。不禁叹了口气,轻轻地摸了摸程轻衣的头。
“我不是说了,我不喜欢两不相欠吗?两不相欠就代表着,我们的缘分就此走尽了。”
程轻衣感觉此刻自己的双眼模糊了起来,对于眼前这个男人的误解与假装的厌恶顷刻间化成了无限温柔,她好久没在外人面前这般脆弱过,即便是她最敬重的大哥。兴许这段时间真的有点累了吧,自己心中紧闭许久的某座大门似乎也在此刻出现了一丝松动。
“累了的话,就再休息一会吧,明天我就站在你身后。”
程轻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把头靠在陆羽尘的肩膀上,小声地呜咽起来。
正午的太阳高高挂起,即使骄阳似火,帝都上阳的街道却从未如此热闹过,群众们议论纷纷,讨论着即将到来的一出好戏。众多江湖势力摩拳擦掌,集中于程家门口,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契机,能把九大世家之一的程家拉下来,他们就有更好地机会往上补位,特别是最近势头正猛的二流门派。
这就是为什么江湖势力纷纷倒戈的缘故,程家求助之后,魏家暗中向他们一一抛出橄榄枝,利害关系很明显的摆在面前,站错队的话只会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还有一个往上爬的绝佳机会。这世道就是如此,锦上添花时常有,雪中送炭不可求,不落井下石就已经很不错了。
程轻衣再次睁开了双眼,这是她这段时间睡得最安稳的一次觉,醒来之后第一眼便看到陆羽尘在自己的床边一只手撑着头打着哈欠,昨晚一夜未睡,想来应该很累了吧。
陆羽尘伸了个懒腰,慵懒地说道,“醒啦!外面好像挺吵的,估计人都来了。”
虽然事情总算出现了一丝转机,但程家此刻的境地依然很不乐观,程轻衣坐直了身子,脸上依旧充满了担忧之色。
“姐,各大世家门派都到齐了,魏家的人也到了。”门外程浩的声音传来。
“知道了,你先过去吧,我马上就来。”
程轻衣拍了拍自己的脸,叹了一口气,一脸沮丧地站起身,脚步缓慢地向外移动。
陆羽尘跟在后边,看着前方懒散的程轻衣,微笑着走了过去,手放在她的后腰处轻轻一推。
“腰挺直,头抬高,敌人在看着呢。”
程轻衣看了他一眼,不由自主跟着笑了起来,充满着自信,与她那天在程家大堂之上的风采一般。
“谢谢你!”
一男一女,一黑一红,脚步自信且轻快,走出了程家书房的大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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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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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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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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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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