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大雨降临得毫无预兆,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打在地面,很快将本来干燥的地面浸湿,雨水形成水流顺着坡度向下流去。
在这条年久失修凹凸不平的街道上,形成一个又一个水洼。
这条贯穿在老城区的街道两边是矮小的老旧房屋,红棕色的砖墙被雨水洗刷出了明净的颜色。
空气中氤氲着淡白色的雾气,透过密集的雨幕,能朦胧看到两道撑着黑色雨伞的身影从孤儿院中走出。
孤儿院门口停着一辆与这地方格格不入的黑色豪车,雨水砸在上面飞溅出白色的晶莹水珠,将车身洗刷得黑亮,却透着一种神秘严谨的冷酷感。
走在伞下的人停顿住脚步,两分钟的时间,雨势更大了,雨水灌了进来,穿着单薄的少年顿时冷得颤了颤肩膀。
察觉他停下脚步,为他撑伞的中年男人停住脚步,回过头,叹息一声。
“快走吧,不能耽搁。”
风中传来一道即将消散的声音。
他们已经距离门口的豪车没有多远了,男人有些沉重感的声音被嘈杂的雨声给淹没,小到几乎听不见。
两人继续向门口的豪车走去。
车内温暖的气息与外面的冰冷截然不同,萦绕着一股好闻的松香,仿佛被一道车门隔绝成了两个世界,而这里安宁静谧。
车内只坐了两个人,一个司机,一个坐在后座的女人。
女人穿着深咖色的职业套装,略有厚度的外套随意放在身边,她正靠着椅背闭目养神,雪白的衬衫下摆被压在深咖色的半身裙中,笔挺的面料看上去格外有质感,勾勒出纤细的腰线,即便坐着也能看出她高瘦的身形很好看。
女人未睁开眼时,先抬起手按压了下略有些钝痛的太阳穴,那种感觉平息,寓言缓缓睁开眸,深黑透彻的眼中掠过一道幽光,转眼淹没在平静的眸底。
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
【博士,好巧啊,我们刚来就碰到上将了!】
寓言顿了顿,循着心中的感觉看过去,刚巧一片阴影从车窗外落进来,是一把黑色的伞。
那少年的身影被漆黑的伞和他身旁的中年男人挡了个大半。
只能瞧见他穿着浅蓝色的单薄卫衣,已经洗得发白了,边角甚至有磨损的痕迹。
前边的司机微微偏头看过来,“三小姐。”
寓言望着窗外没吭声。
司机停顿了两秒,拿了把伞推门下去,绕到车对面的后门,和那中年男人以及少年说了两句话,便将后车门给拉开了。
中年男人正笑着,语气似有些讨好,“辛苦小兄弟了,冒着这么大的雨来接我们阿七。”
司机很冷漠,一言不发,用眼神催促着少年上车。
门被打开后,正对门儿站的少年能够一眼看到车内的女子,对上她幽幽漆黑的眼眸。
只一秒,少年习惯性地低头避开视线,略有些长的柔软发丝遮住眉眼。
他看着后座上的西装外套,视线继续下移,看着自己沾着水和泥点,以及怎么洗都洗不去污渍的白色球鞋。
他肩膀被雨水打湿,削瘦冰凉的指骨捏成拳头,微微泛白。
气氛变得沉默,院长看着少年高挑却瘦得仿佛能被一阵风吹走的背影,笑了两声,将伞往他头上送了送,在他背后轻声说道:“阿七,回家吧。”
少年不动,司机看着他的鞋,多少也猜出几分他的心思。
司机没有安慰人的好心肠,冷漠催促道:“少爷快上车吧,风灌进去会冷。”xǐυmь.℃òm
这显然是怕冻到里面那位尊贵的小姐,院长一听这话便有些惶恐,推了一把少年的后腰。
少年小小趔趄了下,直接坐进去,坐在一个边边角上,大腿还差一点便会触碰到那个外套。
司机也上了车,黑色的车缓缓驶离这条破旧的街道,进入了干净的油柏路中。
院长站在孤儿院门口,一直等那车拐弯消失不见,才叹了声气转身回去。
自打上车后,少年一直望着窗外,留给寓言一个昏暗的侧脸,不太能看清五官,却能瞧见那轮廓的精致冷倔。
少年自然发现这道从头到尾都在看他,且不容忽视的目光,皱了下眉。
寓言收回目光,眉眼低敛,卷翘的睫毛遮住眼中的情绪。
她腿上放着一份打开的文件,文件上放着手机,干净的手机屏幕倒映出寓言的脸。
一头黑色的中长发规矩地披散着,一边别在耳后,露出冷白的耳朵,模样生得漂亮,眉眼的线条透着几分冷硬,面无表情时更是拒人千里几分,如芍药般殷红的薄唇透着几分寡情,整体气质很干练。
看上去便是那种出入各种国际大楼的年轻高管。
车内的温度很温暖,少年靠着椅背,双手抱着自己的手臂,是一个自我防御的姿势,不一会儿便在安宁的松香中睡了过去。
寓言也跟着闭上眼睛。
…
H国寓家在百年前便是世界顶尖的财阀,富可敌国,权势滔天,暗处有不少在灰色地带触犯法律却能够暴利的生意。
当年执掌寓家的寓老爷子去世前,为了求稳守护百年基业,将寓家交给了性情更为敦厚的次子掌管。
次子寓荣金继承寓家之后,几十年来已经将寓家的产业洗白得差不多了。
现在寓家曾经那些不能见光的产业都通通洗白转到了明面上,寓氏集团也是全球赫赫有名的龙头企业,屹立不倒。
但其家风依旧暴戾专横,子女们更是没有一个好惹的,偏偏寓荣金好色,子女无数,在这样的环境中生长的人都将权益看得重过情义。
所以那寓家,现在便是风云诡谲,危机重重的龙潭虎穴。
而这个时候,寓家找回了一位私生子,这对只有两位少爷,其余全是女辈的寓家来说算是起了个小波澜。
寓言被临时通知过来接这位私生子,是从公司赶回来的,她目前在寓氏集团担任秘书长的职位。
寓言睁开眼,转头看向身边的少年,眸光渐渐幽深。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乌云散去,光线变得明亮,他脑袋靠着车窗,眼眸轻阖,肌肤白嫩,五官精致分明,浓密的睫毛又长又翘,即便睡着薄红的唇依旧微微抿着,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偏偏这个模样,就像一个故意竖起浑身刺的刺猬,这些看上去尖利的刺其实不堪一击,拔去,真正的少年是脆弱又伤痕累累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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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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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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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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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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