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寓言快走出院子了,卫锦艺才反应过来,站起身,双腿已经麻木,起来时还踉跄了下。
寓言脚步顿了一秒,没有停留,走出了院子。
卫锦艺跟着寓言一路出了别院。
门口停了两辆马车。
寓言先行上去第一辆,从马车中传出淡淡的声响,“回府。”
云檀坐在马车外,驾着马离开。
云藻坐在另一辆马车上。
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这是他听别人说的,不是殿下亲自说的,他便不信。
云藻轻柔开口:“殿下,上车吧。”
卫锦艺望着那辆驶远的马车逐渐消失在黑暗的街头,神色平静,好久才收回视线,上了面前的马车。
马车内准备了火炉,暖烘烘的,卫锦艺身上冰凉的气息散去,身体逐渐回暖,可那颗心藏得太严了,暖不了,依旧是冷的。
卫锦艺失神地望着轿帘上晃晃悠悠的流苏,看着有些失魂落魄。
他知道,她是怪他了,这本在他的意料之中,可当这一刻真正到来时,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好接受。
他忍不住地想。
为什么就不能对他多一点偏袒呢?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到达国师府。
卫锦艺跟在寓言身后上了台阶,走进国师府时,他脚步一顿,看着眼前晃晃悠悠地落下一小片白绒绒的雪花。
下雪了。
卫锦艺愣了愣,抬头看,大片大片的雪花无声无息地下落。
“殿下……”云藻落后卫锦艺半步,偷偷拉了下他的衣袖,小声提醒,“大人走远了。”wWW.ΧìǔΜЬ.CǒΜ
卫锦艺向前方看去,那人的背影已经离了他好远,白衣似雪,是世间最仁慈的颜色,渐行渐远时,看着却那般漠然。
卫锦艺提着衣摆,加快脚步追上去。
来到寓言身后,他想伸手拉住她的衣服,想和她说些什么,可好多情绪在心里交织在一起,声音在舌尖转了个圈,又被吞回肚子里。
卫锦艺沉默地跟着寓言。
来到霁光殿外,寓言脚步不停地上了台阶,清淡的嗓音砸到身后少年的耳里。
“跪着。”
这声音淡得听不出一丝情绪,硬生生地往卫锦艺心口砸,他愣住,眼睛瞬间红了。
看着那女子走进门内,大门紧闭,隔绝视线。
卫锦艺精致小巧的喉结滚动了下,忍着眼中的热意,提着衣摆跪下。
少年小脸精致,微微泛白,除了眼圈红了,脸上并无其他情绪,这份平静,让他看上去就像某种精美的瓷器,看着完美,实则一碰就碎。
云檀跟着寓言进了霁光殿,云藻在外面陪着卫锦艺。
他站在少年身后,看着他清瘦却始终挺直的后背,眼底划过一丝不忍。
云檀知道卫锦艺最近的所有行动,在她心里,卫锦艺一个很有心机城府,心也够狠的少年。
至于他如今这个下场,云檀不做评价。
她只是不懂大人想做什么,大人对这个少年无微不至的照顾,对欺负这个少年的人几乎丧心病狂的报复,都让云檀确定。
大人喜欢他。
可为何,从不吝啬对他的伤害,又从不表露自己的爱意?
阿宝也不懂。
【接受度,接受度,接受度啊!!你干嘛又虐上将嘛!】
阿宝真的无法理解病娇的爱。
这真的是爱吗?
难道不是更是像把上将当成了一种可以随心对待的宠物吗?
寓言温声细语道:“闭嘴。”
【……】阿宝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寓言脸色不太好看,还是憋住了。
寓言脸色微微有些苍白,衬着那双幽幽漆黑的眼眸,让她看上去有种病态的羸弱感,她睫毛低着,看不到眼底的情绪。
云檀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在一旁站着,犹犹豫豫,就是不敢吭声。
片刻后,一道黑影落在寓言身侧,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半个手掌也被包着,露出一截冷白的指尖,因为常年握武器,上面有厚厚的茧。
她双手举着一个玻璃盒子,盒子里是是大半鲜红的液体,散发着奇异的腥甜,液体里泡着通透的乳白色珠子。
云檀看他出现,抿了抿嘴,转头离开了。
“咯吱~”
听到门开的声音。
卫锦艺抬起头,眼底升起一抹微弱的光,见是云檀,那点光伴随着细小的雪花泯灭于平静的眸底,他又低下头,默不作声地跪着。
“是因为他吗?”黑影一直举着盒子,见寓言不为所动,忍不住出声问道。
她不爱说话,嗓音有些嘶哑。
寓言不言。
西鸢继续问:“是因为那个少年,殿下才不用雪珠的吗?”
短短一段时间,寓言的脸色又白了一个度,唇色也有些寡淡,一抹猩红从唇缝中溢出来,从唇角划下一道鲜红的血线。
寓言拿着手帕将嘴角的血擦掉,看了眼装满血的盒子,“并非,我只是嫌脏。”
当然最主要的是,这东西用了也没用。
西鸢一愣,抬头看向寓言,“殿下?”
这个答案是她没想到的,不过最近殿下做的事都很出乎她的意料,也不差这么一件。
西鸢眼神犹豫,“可若是不用,殿下会很痛苦。”
“无碍。”寓言很能忍疼,就现在,谁能从她这张漫不经心的脸上,看出她在承受身体内所有骨骼脉络,似乎被一寸寸被揉碎的痛感呢?
寓言唇角的弧度显得兴奋诡谲。
越痛才越好。
-
雪下大了,银装素裹,白茫茫的大地映衬着天光,让今晚的夜晚看着不再那么黑暗。
卫锦艺在外面跪了一个时辰,肩上和头顶落了雪,他冻得面无血色,看东西开始变得模糊,脑子也转不动。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在即将晕过去的前一秒,台阶上的那扇门开了。
卫锦艺咬着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等那道身影走到面前,艰难又迟钝地抬起麻木的手,拉住她的衣摆。
“老师……”他的声音几不可闻,“原谅我了吗?”
“……”
回答他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静。
死一般的寂静,竟让卫锦艺感觉到丝丝绝望。
这时,头顶似落下一声叹息,他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还未来得及细细感受,心下一松,便昏了过去。
寓言将人打横抱起,转身上了台阶。
卫锦艺再次醒过来,自己正躺在霁光殿的床上,头顶是熟悉的白色纱幔。
等他眼中的迷蒙尽数散去,他撑着床坐起身,看到趴在床边双眸紧闭的女子,微微愣住。
女子身边的桌上放着碗,碗里有一点浅浅的液体,应该是药,她双眸轻阖,肌肤白得近乎透明。
让卫锦艺心底产生一丝不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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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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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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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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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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