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息宫墙的群鸟,齐鸣展翅,腾空而飞。
又是一夜未眠。
殿内燃一盏宫灯,灯芯被落翘调弱,随后,她又将香炉挪到南贤王身边。
缭绕的烟,朦胧的香,似月色融化星河,似清风陷入迷雾。
重楼耸金碧,春意入明殿。
看了一夜典籍的南贤王依旧精神抖擞,他命人传召长须道人,今日兴起,他想让道人卜一卦。
话说深宫内,同样也是整夜不睡,好像都说好了似地,害怕光阴流逝。
安阳直接安排宫人伺候甯皇更衣,从凝萃堂去宣殿上朝还是头一回,郭美人小心翼翼地应对这阵仗,许是陪伴皇上,她竟然越发精神,丝毫没有倦意。
“朕今日再来,你好好想想那盘残局。”甯皇难得温柔,他一晚上都在和郭美人下棋,期间两人第一次深入交流,甯皇喜欢听战场上的事情,于是郭美人掏出老底,将爹爹哥哥说给她听的故事,经过自己的添油加醋,然后绘声绘色地讲给甯皇听,这一听,就是一夜,末了,甯皇意犹未尽,还打算再来听书。
“恭送皇上。”甯承桀一走,泠姬就捧着茶壶出现了,郭美人沉浸在喜悦中无法自拔,泠姬也高兴,至少现在,甯承桀肯给郭美人机会,一旦有机会,郭美人便能顺利地怀上皇子。
“泠儿,你一晚上不见人影,又去哪里?”郭美人笑着问。
泠姬巧妙地回应,“夜里有点凉意,奴婢想来身子骨最硬,便让玉桂她们守殿内,而由奴婢守殿外。”
“皇上说,今晚还会再来。”郭美人掩不住笑意,绯红的脸颊青春可人,俨然就是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这种感觉,泠姬再熟悉不过了,但是她不怀念。
“恭喜小主。”
“没想到,皇上的喜好是舞刀弄枪,他喜欢战场上的较量。”郭美人回忆整晚的情况,三句不离甯皇,可见这个女人,当真是爱极了甯皇。
泠姬曾经怀疑过这种爱,如同当初的上官皇后,同样也是炙热的,无私的爱恋。这种爱,或是被灌输性的爱意,因为是皇上,家人会要求她们爱他。或是理所当然的爱,因为进了宫,注定是皇上的女人,既然是注定,好像爱恋也是注定了。琇書蛧
如是这般,很难说得清楚,但没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早就听说,皇上好大喜功,侵略小国百族也是常有的事,不但如此,他还有一个嗜好。”泠姬面色凝重。
郭美人紧张地问,“什么嗜好?”
“屠城。”还是上官皇后的时候,她因为此事而几次三番与皇上争执,所谓的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过是甯皇杀人的一句借口罢了。
“父亲每一次凯旋回来,全家都兴高采烈,而他,总是将自己反锁书房,一待就是好几天。”郭美人惆怅地回忆,“那时候没人敢打扰父亲,而父亲也从未提起他的心事,直到后来,我们通过几个副将口中得知,原来是因为战俘的事情,父亲和皇上有分歧,须不知,分歧的根本,远不止这些战俘。”
“郭将军是有良知的人,可是皇命难违。”
“如果有办法制止,我一定要试一试。”郭美人想当然地说,“难怪进宫前夕,父亲对我和姐姐说了这番话,他想我们效仿娥皇女英,尽心尽力爱着皇上,伺候皇上的同时,还要辅佐皇上。”
“皇上信奉的是,斩草要除根,奴婢奉劝小主,这件事还是不要插手了,有前车之鉴,望小主三思。”泠姬担心她重蹈覆辙。
郭美人转念一寻思,看着泠姬又问,“为何你如此了解皇上?还有你怎会知道这么多?皇上下旨屠城,这件事还不敢传到帝城。”
泠姬颔首欠身,“不是不敢传入帝城,而是传来后,大家不敢议论。”
郭美人频频点头,煞有其事地附和,“我听你的,暂时不要插手国事,以免皇上误会,反而祸及家人,至于以后,量力而为。”
——
“哗啦……”捧着龟甲的长须道人,算卦时,一板一眼有模有样。
正对面,倚着藤椅席地而坐的南贤王,饶有兴致地观看他的表演,今日是长须道人唱独角戏,作为唯一的观赏人,南贤王显得格外捧场。
道人从龟甲中倒出来三枚铜板,并且对着铜板神神叨叨了好半天,接着又装回去继续摇晃龟甲,这时,他心虚地偷瞄一眼。
瞄一眼男子,端的是一副不怒自威。眉如利剑,目若朗星,帝王之相不可小觑。
虽说长须道人是个半桶水,然则他靠这门手艺吃饭,也略懂一分半毫,前几日,他光顾着下棋,没工夫研究这男人的面相,如今一看,心中暗叫一声“不得了”,他这病容之貌依然掩盖不了骨像中的傲气。
倏地一怔,长须道人的身子瞬间一抖,吓得他没拿稳龟甲,将里面的铜板掉了出来,巧的是,这一摔,竟然其中一枚铜板直接断成两截。
“贤王恕罪。”道人拿着铜板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求饶,“小的是混口饭吃,不敢在南贤王面前班门弄斧。”
“你搞错了。”南贤王似笑非笑,“我是让你给自己算一卦,又不是给我算卦。”
“给我?”长须道人扬起狐疑的瘦脸。
南贤王斜身靠着厚重的椅垫,看起来是轻松自在话清欢,其实他字字诛心,句句见血。
“当然是给你,算算是不是像这枚铜板,死无葬身之地。”
道人惊愕地叩头,“贤王饶命,贫道只是骗了些许钱财,倘若可以,贫道愿意双倍奉还,并且当众给受骗的百姓道个歉。”
“若是真如此,你也就生得简单,还能善终。”南贤王温柔地说话,言语中,透着一股杀气。
长须道人傻了眼,他知道,他的命如同南贤王身边的蝼蚁,挣扎无果,只能认命,但是忠义二字,又不允许他认命。
情急之下,长须道人陡然变了脸,他忽地飞身,往后退的同时,从腰间抽出一把如蛇灵敏的软剑。
殿内有落翘,她下意识冲上去,拔剑而起,挺身而斗。
再一看,那男人纹丝不动。
从容如他,气定如泰山。即使剑气肆虐,卷入一轮厮杀拼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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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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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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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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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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