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也该是极好的。”皇后声音低落了些。她似乎是错过了太多,从郦光年幼牙牙学语,直如今姻缘初定,只听闻那慕九卿很是个有心的,只恨不得将郦光给放在了心尖尖儿上宠爱着。
但传言真假几何,她从便是不知晓的。她想要问郦光,却不知晓该如何去问。也不知晓为何,她忽而便是想起了这段时日来,总不断重复的梦境。那是窗外寒风凛冽的冬日,如眼下无二般,她坐在破败的小院屋檐下,地上铺满了落叶,有白雪盖在了落叶上,枯黄上铺了一层雪白,更是显得悲凉。漫天的大雪纷纷扬扬,她在屋檐下仰着头,身边的位置上却空无一人。
她的儿子死了,夫君死了,女儿亦是死了。两个葬入皇陵,小娘子的坟包却坐落在了一座山头。那里暖春十分会长草开花,冬日里亦是会铺上一层银白。大风裹着鹅毛大雪,落在了那座孤零零的坟包上。她远远地看着,明知晓是梦境,却总是醒不过来。第二日清晨醒来,总是要去御书房走一趟,见了好端端的夫君,又看着好端端的儿子,才是稍稍放下心来。
但她不敢来见郦光。以往她总固执,觉得大抵是郦光亏欠她许多,毁了她年少怀春的美梦,克死了她温润知礼的青梅竹马。可而今再是回来,却处处悔恨。如何会是那个可怜的孩子的过错?分明是她错极了,总将这罪过给推到了郦光的头上去罢了。
可她想要补偿,郦光却早已不是那个,会盼着能得到她分毫谅解疼惜的小团子。她长大了,再亦是不需要她的母后了……
窗户没有关紧,有风灌了进来。郦光正对着风口,寒风夹杂着雪花,落在了窗台上。偶有雪花被风吹到她的手腕上,她动了动手指,打了个哆嗦,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她正开口唤了“燕归”,皇后便是三两步走了过去,伸手将窗户给阖上。
郦光愣愣地望着她,似是没能想明白,皇后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一般。燕归送了个暖炉过来,郦光抱在怀中,周身皆是被烘暖了。她歪了歪头,头上的墨发倾泻而下,桃花眼,粉红腮,肤白如玉。乌黑浓密的睫羽颤了颤,她低声道:“劳烦娘娘了。”ωωω.χΙυΜЬ.Cǒm
郦光说罢,便再是没有抬起头来,似乎是在无声地抗拒些什么。皇后见状,只低叹了一声,“本宫先回去了,你二人若是有什么需要本宫的地方,只差了人来寻本宫便是。天愈发地冷了,本宫听闻你畏寒,往常窗户却也不必开得太大,省得被风吹到,回头便是要病了。瑶光体弱,亦是要当心些,苦药总是不好喝的。”
郦光点了点头,瑶光脆声应着,“劳娘娘关心了,瑶光会记得的。”
皇后起身离开,郦光送着她到了门前。皇后没让她走到外头,“外头风大,你且回去。”她说着,身侧的芙蓉便是撑了伞,主仆二人很快便是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有雪花落在了郦光的眼睑上,微凉的雪花,触及小娘子热乎乎的眼珠子,便是化作了雪水,沿着眼角滑落了下来。郦光伸手将那滴雪水擦掉,不过是出来一会儿的功夫,她的指尖,便又是变得冷冰冰的了。她站在檐下,好一会儿却都是没有回过神来。
太冷了,每一个冬日,她都觉得很冷。几年前她受不得寒气,而今面上无恙,却总也是无人知晓,她仍旧是怕冷的,只再是不如从前那般,所有的喜好,皆是摆在了明面儿上。
“长姐。”瑶光抱着暖炉走出来,将暖炉送到了郦光的手中。她与郦光一同站定,抬头望着从天空飘落的雪花。地上早便是结了一层冰了,再过不久,便又是要到除夕了。
年年岁岁,长长久久。
“天气真冷!”瑶光眨了眨眼,侧过脸来,望着正出神的郦光,声音一如既往地软乎乎的,“不过,天儿愈是冷,才愈是好玩。可惜如今阳哥儿长大了,不能再是与我一同去堆雪人儿了!”她顿了顿,声音倒是忽然雀跃起来,“咱们去桃花岭看雪罢,长姐?这等时候,带上鹿肉烤着吃,定有趣极了!”
她掰着手指头,心中盘算着,若是要去烤肉吃,长姐与阳哥儿定是要来的,在便是慕九哥哥与无衣,洛家的三位兄长能来,自便是再好不过了。便是往日她瞧着最是不顺眼的辛白州要跟着,亦是没有什么大碍的。
可隐隐中,她又想到了那个在西南王府中的人。阿镜说,他从未试过在冬日里烤肉吃,亦未曾见过暖春里的桃花十里,并着纸鸢飞扬。
若是阿镜也能来,竟该是多好呢?
郦光的嘴唇动了动,“也好,过几日便去看雪罢。”
瑶光忽然便是兴奋起来了。
然而接下来的几日,却是没有晴天的时候。每日一场雪,郦棠宫的宫人们清晨时分,总要费上好些功夫,才是能将堆积在小道上的积雪给清干净了。但屋前树下,总免不了积了一层厚厚的冰雪。郦光却也不介意,宫人们乏了,她便是将人都打发回去了。这等严寒的天气,宫人们脚上穿着的棉鞋是不防水的,在雪地中铲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是湿透了。双脚冷冰冰的时候,总叫人动作迟缓。
郦棠宫的宫人们,每日皆是喝上了一碗姜茶,省得回头吹了风,受了冻,便是病倒了。莺歌最是不耐烦那等姜茶的味道了,奈何青鱼的伤已是好了,便在一旁盯着,哪个宫人若是想要偷偷将姜茶给倒掉,回头定是要告到殿下跟前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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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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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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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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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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