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她虽是个不务正业的嫡长公主,那年的及笄礼却是极简朴的,原因却是因着在年中时,听闻哪里发了洪水,她一时不忍心,便是同阿爹说,索性便将操办及笄礼的银子,尽数拿去救济灾民,终归她每年的生辰皆是过得极奢华,却也不差这一回了。
阿爹那时还夸了她几句,便是朝中那些素来瞧她很是不顺眼的老臣们,亦是应景地说了好几句类似于“心系黎民百姓”“颇有大家风范”一类的话儿。却还是皇后,被辛如意挑唆了一遍,来说她沽名钓誉。
罢,往事不必再去提。
“那你便是要去很久了。”郦光低声说道。
若果真如前世一般,慕九卿在中秋前,必也是回不来的了。若还要安抚民心,许是要过了年,方是能够再回到郦都中来。
慕九卿点点头,“微臣不在的时候,殿下若想要做什么,仍是可去寻了白嬷嬷。白嬷嬷会帮助殿下,端妃那头微臣仍是不放心,但冷宫看似破败,实则却也是很难下手,且微臣知晓殿下想要将端妃身后的人给引出来。微臣担忧殿下的安危,却也不得不叫端妃活着,殿下切莫要掉以轻心。”
分明要出远门的人是他,他竟总放心不下郦光,却叫郦光觉得心中颇是酸涩。
她低着头应了一声,乌黑的双眸闪动,在灯光下,她却少了几分白日里的疏离,火红的光亮,亦是将她那张脸给映得微红,有若天边淡淡的晚霞一般,“本宫都知晓的。你此去也小心些,本宫虽讨厌你,却不想你便这般交待在了江南。”
慕九卿目光清冷,在听到郦光后头的那句话后,眼中却是露出了几分欢喜来,便是他如何努力地压抑,唇边却仍是露出浅笑来。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微臣知晓的,只要殿下好好的,微臣便也会好好的。微臣早说过的,微臣想要迎娶殿下。”
是啊,这话他说过很多回了,可她总不曾当真了。此番亦然,但面上却有些发烫。郦光咬唇,伸手将面具给戴好,转身往回走,“去瞧瞧瑶光他们,可是已经放好了喜鹊灯,待会儿还能再四处走走。”
四周喧闹,但她却能清晰地听到慕九卿的笑声。他轻笑着,温柔缱绻,“殿下莫不是……害羞了?”
郦光哼了一声,“本宫没有!”
她如何会害羞?阿爹早便是说过了,她最是个脸皮厚的,只怕天生便不知晓害羞的!
慕九卿却忽然伸出手来,猛地将她往怀中一拽。郦光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抬头,天上繁星入目,人间灯火万家,耳边又传来了年轻男女的笑闹声,有孩童与妇人的低骂声交织在一起,竟是万般清晰。她仍是愣了好一会,觉得自己的耳目,竟是从未有过的清晰。但渐渐的,那些杂乱地、纷扰的声音,却都是变成了“砰砰”的心跳声,不是她的,是慕九卿的。
他覆身下来,双臂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如玉清冷的脸凑到她的跟前来,双眸穿过了滑稽可爱的兔子面具,盯着她的眼睛看。她觉得站在自己跟前的人,似乎穿梭了时光岁月,双眸如星辰般璀璨,好像很久以前便是这般的温柔,只是她在意他尖锐的嘲讽,却没仔细看过他眼底的深情。
温软的薄唇触碰她的兔子面具,隔着薄薄的木板,却也叫她感觉到温柔。他的唇从她的唇外往上移,最终却落在了她的眼睑上。她缓缓地闭上了双眸,睫羽轻颤,划着他的薄唇,如同拂动了平静湖面的微风,吹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直要荡到人的心头去。
温热的嘴唇轻触她的右眼,他始终都是温柔的。可有一瞬间,郦光却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她好像终于被慕九卿给打动了,满身的盔甲都挡不住他的脉脉深情,她在他面前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朱雀街上的喧闹声重新回到耳中来,郦光才是睁开了双眸,却对上了一双带着微红的眼睛。慕九卿仍是搂着她,声音却低落,“怎么办才好,小雀儿?还未开始离开,我便是舍不得了。我很担心你,很想陪在你的身侧,看着你,都不想要眨眼睛。”
他的声音又轻又柔,郦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夜间的空气清凉,却不足以驱散她心间的火热。她平静了好一会儿,胸膛内那颗躁动的心,方是渐渐地归于平静。可她是头一回不知晓该如何去接慕九卿的话,她竟然不想要再去怼他,却偏又不想低头。
怎么办才好?
她亦很是想要知晓,自己要怎么办才好?明知晓往前许是会粉身碎骨,可她还是慢慢地挪动了。但原先她是走得很慢的,可慕九卿在后头推了一把,她便如同圆滚滚的巨石,从很安全、很平静的山顶上,“轰隆隆”地往山下跑。也许再过不久,便是要从悬崖上滚下去了……
她复而再抬头看着慕九卿,他长得很高了,挡在她的跟前,她竟然看不到他后背走动的人影。白衣在夜里显得格外俊朗清冷,他的玉冠束发,站在她的跟前,如同一柄上好的利刃,却是上了鞘的,内敛温和,华美精致。
郦光心中想:不在管了,而今这一颗心,早便不是她这主子能掌控的了。
只是她仍是说:“你且活着回来再说这些有的没有,若你死了,也休想要本宫替你守节!”
慕九卿笑着回应,“那依着殿下的意思,微臣若是能活着回来,是不是便能准备将殿下给迎娶进门了?”
他松来了双手,却仍是不愿与郦光离得太远,走了两步,又牵着她的手,缓吞吞地往前走着,“那微臣便是真的不想离开。可是微臣若无所作为,日后拿什么与殿下般配?总不能殿下是明珠,微臣却是个心狠手辣的恶徒。不般配的!”m.χIùmЬ.CǒM
郦光没说话,只一心想要去找瑶光与辛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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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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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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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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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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