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怡的住处离辛如意的院子并不远,青鱼从外头走过,却见着辛如意正站在院子中,仰着头同一个陌生的男人低声说着话。因没了皇后在这寺中给她撑腰,她却也不敢太过放肆,如今身上穿着的衣裳,却是比往常素净了不少。一张巴掌脸上泪目盈盈,娇小的身躯半靠在了那男人的怀中,哭得很是难过。
青鱼脚步一顿,不必再多思量,便是躲到了门侧,侧耳听着里头的动静。
莲絮也不知晓去了何处,那院中便只有辛如意与齐神医二人。辛如意心中憋屈得厉害,一再问齐神医她何时能回宫,偏齐神医却是无法回答。她伤心极了,扑到齐神医怀中便是放声嚎哭了起来,“若再不能回宫,我怕是要被这寺中的人给折磨死了,齐叔叔与阿娘关系素来好,齐叔叔快些回去同阿娘说,阿娘定会听你的。”
话中亲昵异常,不免叫人猜疑。
青鱼垂头想了一会儿,倒是想起,先前端妃大病了一场,皇上特意允了民间的神医入宫医治,后又听说,一位齐姓神医,竟是当真将端妃的病给医好了。如此之后,端妃再是病了,宫中的太医便不必再过去瞧,往常皆是有齐神医出马。
先前殿下还说过,也不知晓这位齐神医是有什么能耐,竟是将宫中的太医皆是被比了下去。太医们固然各有所长,术业专攻,偶又不知该如何医治的病症,亦能一一攻克之。唯独这一回,竟是败在了一个民间大夫之下,不免叫人啼笑皆非。
那齐神医听了辛如意的哭诉,便是道:“殿下再忍忍,娘娘的身子已是大好,殿下再是忍耐几日,我与娘娘定将殿下给接出这静安寺。”
辛如意却不依,“总叫我忍,要忍到何时?当初我便说了,早该是除了辛却那小贱人,阿娘偏是不听我的,如今被那小狼狗给咬了一口,倒害得我在这寺中吃苦。齐叔叔,便是不能回宫,我亦是不想再在这寺中呆下去了,我要回郦都!”
她退而求其次,齐神医却不敢擅自做主。后头二人再是说了什么,青鱼却没有再听下去了。她趁着里头的人还未发觉她听了墙角,偷偷摸摸地抬步走远,却不是再朝着静怡的住处走去,反倒是出了大门。
郦光才下了马,青鱼便是从里头快步走了出来。她抬目看去,只见着青鱼脸色凝重,“殿下,那人又来了。”
她口中的“那人”,自便是那夜她们在上山时遇见的人了。
郦光脸色微变,不免想起方才慕九卿说的“意外的收获”,他竟如同一个神算子一般,似乎什么都是料到了的。心下好奇,嘴上便是忍不住问道:“你是如何知晓那人定会来的?”
慕九卿就笑着同她解释:“早前微臣便派人盯着静安寺的动静,再有辛如意身边那莲絮,因愤恨不满,早已是背叛了原先的主子。那位齐姓神医,每日皆是会看辛如意一眼,带些哄人的玩意儿。”
因而才有“意外的收获”一说。
郦光点点头,却不得不佩服慕九卿心思缜密,想来劝服莲絮定费了他不少功夫,再有静怡,如今分明已是被慕九卿给折服了。人果真都是不同的,她同慕九卿一般,皆是活过两回的人,偏除开吃喝玩乐愈发在行外,旁的竟是什么多少长进了。
因着担忧齐神医出来瞧见了他们,慕九卿与郦光沿着围墙往旁走去。四周皆是高大的树木,底下一片阴凉,山中虫鸣鸟叫,并着“沙沙”的风吹树叶的响声,却也显得静谧。
郦光走了一小段路,便是再懒得动弹了。慕九卿知晓她犯了懒,索性便用帕子将围墙底下的层层石阶给擦拭干净,带着郦光同是坐下。跟前的树叶遮挡下,却仍是有几丝阳光漏了下来,正是落在了郦光挺翘的鼻尖,愈发的显得她眉目深邃。
“殿下可是知晓,那齐神医是何来历?”慕九卿眸色犀利了几分,面上仍是含笑,郦光却觉得他似乎不大喜欢那齐神医。
她捏着帕子擦了擦额角,觉得有些热了,便将披风解开,再是仔细折叠起来,放到了膝上。葱白小手搭在膝上,她坐直身子,“你又知晓什么?”百般念头在心头转了一圈儿,“应是端妃的人。只是端妃何时竟有这般大的能耐,连神医都是寻来了。”
思量间,倒是不免想起先前端妃那一场大病了,也不知晓是为何,竟是连阿爹都不见了。若非是齐神医,传闻端妃怕是熬不过来了。
宫中锦衣玉食,小病小痛虽少不了,可病得叫人便要去了的,却是少见。
前世亦是有这般一遭的,可有没有齐神医此人,她却又不知晓了。郦光暗恼自己从前竟都不将心思放在正事上,也无怪乎区区一个辛如意,便能将她给耍得团团转。如此仔细想来,大抵齐神医亦是出现过的,如若不然,端妃又怎会无缘无故地病愈了?
但她总觉得奇怪,端妃的病情,她曾是同太医打听过,只说是偶感风寒,早年间又曾是落下病根,这才是一发不可收拾,险些救不过来了。
慕九卿低头看她沉思的模样儿,好一会儿,才是缓缓开口:“殿下不觉得,宫中许多事情,却是十分奇怪。想来殿下已是猜到了几分端妃的身份,那为何端妃一个前朝的公主,却是能再次入宫?皇上为何格外不喜辛如意,且皇后又为何会同皇上感情生分,却与端妃母女格外亲密?”
这些皇宫秘辛,他原亦是不在意的,只在查自己身世时,他有了些意外的发现,顺藤摸瓜,再是斟酌几日,方是想通了这其中的关键之处。
“为何?”郦光咬了咬下唇,心中的疑虑被慕九卿给勾了起来。她凝眉,“难不成,端妃当初是借由生下了辛如意翻了身?可辛如意出身时,前朝却还是有人在的。”
她记得清楚,自己的生辰在腊月,那日后的七日亦是后来的大祭之日。是在她出生之后,阿爹方是大败前朝余孽,但辛如意比她小不了几个月,也便是说,那等时候,端妃应是已经怀了身孕的了。
阿爹是如何同端妃有了孩子的?按理说,彼时阿爹同端妃分明应当是势不两立,再者阿爹心中还有皇后……等等!皇后!
郦光脸色蓦地变得十分难看了,说不得便是因着皇后,才是叫端妃后来有了翻身的余地。但若当真如此,端妃的谋略未免太过了些,前朝兵败如山倒,她一个公主,应过得极差,也怨不得后来总教导辛如意同自己作对。端妃利用皇后,同阿爹行了夫妻之礼,后又是怀了阿爹的孩子,便是阿爹再是心狠,却也不能冷眼瞧着自己的孩子受到折磨。
可辛如意到底是被算计得来的孩子,阿爹留着她的性命,已是膈应了自己。再加之后来端妃彻底翻身,阿爹每每见着辛如意,定总觉得不单是遭到了皇后的背叛,更是叫前朝的公主入了自己的后宫,如此若还能对辛如意百般疼爱,那便是脑子有病了。
可慕九卿曾是说过,阿爹对端妃亦是不放心的。既是如此,那后来为何还会叫端妃翻了身?如此未免太过奇怪了些!阿爹分明知晓自己已是被算计,竟还能接纳端妃,是不是当真因着端妃的身后,还有一个人是阿爹亦觉得忌惮的?琇書網
不不不,他们原是在说齐神医的。
齐神医又是谁?
郦光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已是离真相很近了,可却又有些不明白。恰是此时,一个男人从静安寺中躲躲闪闪地走了出来,郦光瞧着便觉得碍眼至极。她又想着,既然是能够被派来瞧辛如意,想来那齐神医与端妃,应也是关系极好的。
她试探道:“你说,这齐神医与端妃,会不会是那等关系?”
她原不过是随口一提,却见着慕九卿也是跟着怔了怔,显然是他原先也没有料到这一层的。听郦光这般一提起,他似乎是想明白了些什么。
郦光却有些羞赧难堪,这等话原不是她一个小娘子该说的。“那等关系”是什么关系,她同慕九卿皆是清楚得很,也亏得今日在她跟前的人是慕九卿,如若不然,却是要被旁人说嘴了。
可便是因着是慕九,却也更叫她难堪。说不得在慕九的心中,竟还当她是那等不正经的小娘子,满脑子皆是些不寻常的念头。
她摸了摸自己发上的簪子,白皙的指尖滑过,心绪平静了几分,“且不管他同端妃是何等关系,倘若辛如意因着这‘恩人’的不同,便是生出了些许旁的心思来,却也好玩极了。”
她倒是不曾忘了,前世瑶光会被遣到这静安寺中来静修,亦是同辛如意脱不了干系的。那对母女惯来爱用男子来迷惑小娘子,若是再叫辛如意如瑶光前世那般走上一遭,端妃定能将脸给气歪了。
郦光越发觉得此计再是妥当不过,索性便叫了站在不远处的青鱼,低声交待了几句,见着青鱼转身进了静安寺,她方是抿唇一笑,轻声道了句,“是时候叫这对母女尝尝本宫的厉害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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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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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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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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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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