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素来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待到辛白州上了马车,还未开口说话,郦光便是冷笑了一声,“你不必再是白费心思了,本宫是不可能再将你当成亲弟弟疼爱的。”
她说了这一句,便是扭过头去,摆出一副半点儿都不愿意搭理辛白州的模样儿来。
辛白州这厢还未来得及说一句话,便是被郦光的冷眼给砸了个满头晕乎。好一会儿,他才是回过神来,有些气恼地问:“为何?”
为何?
自是因着你不配!
郦光没有再同辛白州多说,她转过脸去,掀开了珠帘,望着外头被细雨清洗过的晴空。空气清新,扑鼻而来的是温温的泥土的芳香,有一只黄鹂鸟儿从她的眼前飞过,落在了不远处的枝丫上。
她眨了眨眼,心中便想着,若是回宫后,辛白州能知难而退,她许还会高看他一眼。这辈子她再是不愿将自己满心的好意,费在这等人身上了。她忍着辛白州,不过是因着他到底是不曾伤害了阳哥儿与自己罢了。
但若他不识好歹……
不会留情的,她不会留情。
二人再无一话,沉默着进了城门,回到了宫中。辛如意早早地撇下二人回去了,辛白州走了两步,忽而小跑着追上了郦光。
他仰着一张白嫩的小脸,满目真挚,“殿下,要草民如何,你方是能待草民好一些?”
若是郦光头一回听到这般的话,她应还是会有所触动。可这话儿,她早已耳熟能详。同是这个孩子,在她跟前说过同样的话。
初时的怜悯,至今早已随风散去了。她的身侧是一簇开得妖冶的牡丹花,那簇花儿却不及她的半分艳色。她冷笑,唇边勾出冷漠至极的弧度,眼底的厌恶毫不掩饰,“离本宫远点儿!”
离得越远越好!
她的话如同一根利刺,戳得辛白州身躯一震,忍不住是瞪大了双眸。分明是再好看不过的小娘子,说出口的话,却也伤人得厉害。
他忍不住难过地想,到底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总不得她的好脸色?
郦光没心情再去搭理她,转身便是回了郦棠宫。
那个孩子,早已不是她认识的孩子。她盼着他离自己远些,如此他们之间便能泯却恩仇,她便可以同自己说,至少那孩子这辈子不曾害了自己,如此她亦是能当做,她心中对他尚无怨无恨,更不必去报仇。
郦光回来后的第五日,安帝亦是带着众人回来了。此番西山狩猎,发生了好些意外,待众人恢复过来,翰林院侍读学士与太常寺卿亦是换了人,而往日与辛如意交好的朱向菱,亦是不见了踪影,旁人都说,她性子顽劣,是被送到寺庙中静心去了。
这些事儿,竟都同郦光毫无关联了。慕九卿一回来,便是差了欢喜来报信儿,只说月末,他将是要启程了。
欢喜来同郦光说起此事时,瑶光正在给阳哥儿绣一个荷包。她同阳哥儿一般,很是喜欢慕九卿的。
一株青竹被她绣得如同真的一般,青翠的叶子,坚挺笔直的枝干。她同郦光说,真喜欢慕九哥哥能立了军功,早日回来。
可郦光没有搭理她,她捧着一杯很热的茶水,夜里才是知晓自己烫伤了手。琇書網
心中有了心事,时日便总过得很快,似乎不过几个转眼,月末便是到了。
慕九卿先是去同安帝道别,又去了佛堂,太后抱着他落了两滴泪,却又说,他原该是同他阿爹一般,是个英勇厉害的好儿郎。
辛阳躲在东宫不出来,因着慕九卿没提前同他说此事,他自觉气恼,只打发了一个宫人来,送了慕九卿一本他连夜抄的经书。
瑶光这几日倒是时常见着慕九卿,对此事亦是很了解。旁观者清,她还知晓了些慕九卿藏得并不大好的秘密,譬如他要从军的缘由。她偷偷给慕九卿做了一个小宝囊,里头装满了药瓶子,皆是些寻常的伤药,在军中却最是难得。
郦光……郦光什么都没准备。
那日又下雨,她烦得很,只觉得连上天都在同自己作对。她穿了粉白色齐胸襦裙,裙摆被她拎在手中,燕归在一旁给她撑伞。
城外河边的柳树枝丫摇摆,便有微落尽的柳絮纷纷扬扬地飞过来,甚是烦心的沾到了她的发上。她恼得拿手去抓,偏又是抓不住,气得眼眶都红了起来。
她跺了跺脚,燕归觉得她今日很是不对劲儿,仿佛瞧什么都不大顺眼。但她到底是极有眼色的,只将手中的纸伞交到了慕九卿的手中,便是寻了个借口,转身回到了马车里头。
燕归兀自回了马车,郦光便是咬了咬嘴唇,不大高兴地哼了一声。慕九卿撑着伞,她整个人皆是被他护在怀里,外头的风雨竟是半点儿都淋不着她。慕九卿今日倒是换下了往日的一身白,反倒穿着墨黑色的袍子,整个人皆显得成熟了不少。
——他原便比旁人要深沉的。
郦光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默然无语。
事到如今,她竟是不知晓该同慕九卿说些什么。慕九卿的双眸黑白分明,带着一抹光亮,他轻笑,“殿下能来送草民,草民便是知足了。”
耳边传来雨滴落到纸扇上的声音,郦光的睫毛颤了颤,樱唇几度张张合合,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她索性伸手去抓那细细的雨滴子,落在掌心带着凉意,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忽然,有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她的小手给拽回来。慕九卿无奈摇头,“难不成殿下如今,连同草民说一句话,都不愿意了?”
他这般说着,眼帘便是垂了下来,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他的嘴唇泛白,眸中如银河般璀璨的光亮,渐渐是成了灰沉。
郦光冷不丁地有些心软,可她竟又不想便这般认怂了。她嗤笑了一声,哑着嗓门,“瞧你说的是什么话,慕九公子对本宫有多次救命之恩,本宫如何不愿同你说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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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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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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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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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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