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光微怔,身旁的辛阳愧疚又扭捏,他张了张嘴,声音带着孩子独有的软糯,“州哥儿,将孤给推开。孤摔到了他的旁边,那小马驹便踩着他了。”
郦光面上的焦急一下子便褪了下去,她淡淡地应了一声,转头对上了慕九卿的目光。少年解释:“草民说是殿下弟弟坠马了,想必是那小娘子想差了。”
郦光伸手牵着阳哥儿的手,四周人不少,她抿了抿嘴角,捏着帕子去遮眼睛,“竟是州哥儿受伤了?”声音哀哀的,“再是没有料到,是州哥儿救了阳哥儿,他是个好的。”她顿了顿,复而转过身去问人,“可是请了太医了?这孩子素来便是个体弱的,端妃将人送来,可不是为着叫他来受罪的!”
她这般说着,便是察觉到被自己紧紧牵着手的辛阳,身躯一僵,似是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她竟也不躲藏,反倒是借着帕子的遮掩,便这般平平淡淡的看着辛阳。
青鱼跟着,如何轮得到辛白州出头?那“小兔子”可不是什么善类,说不得阳哥儿坠马,原还是与他有几分关联的。
她对辛白州的好,早便是耗尽了。如今听得他受了伤,心头免不得痛快。她无法对那孩子下手,却不会阻止他自个儿作死。
“不是州哥儿。”辛阳低声说道,“孤的马,是被马蜂给吓着了,方会发了狂,此事与州哥儿没有半分关联。”
有没有关联,眼下暂且不提。
郦光按下心头的不悦,松开了辛阳的手,“你去瞧瞧州哥儿,可是要提前回宫。正巧,本宫亦准备回去。”
她素来不爱来西山,眼下出了这等事儿,更是觉得烦透了。
辛阳垂头想了一会儿,到底是听了郦光的话,转身去找辛白州了。
郦光盯着他的背影瞧,好半晌,方是轻叹了一声。阳哥儿……到底还是年纪小了些,辛白州断然不会是他们瞧着的那般简单。能在转瞬间冲到阳哥儿的身侧将人推开,这等勇气与果决绝非常人能有的,如此也怨不得,前世他到底是成了皇帝。
隐忍、狠心,他不过才五岁,便知晓如何去收服人心了。
慕九卿朝着她看了一眼,率先朝人少的地方走去。郦光咬了咬牙,转身跟了上去。她前脚才走,瑶光便也是跟来了,三人一同离了人群,寻了个僻静的地方。不待前头二人站稳,瑶光便是冲了过来,神色古怪。
“长姐!”瑶光是从凉亭一路冲来的,路上还遇见了回去的辛阳,从他口中得知受伤的人是辛白州。她叫了郦光一声,低下头来跺了跺脚下的青草,面上有些难为情。
她大抵是有话要说,郦光回头看她,“怎么了?跑得这般急,竟都出汗了。”
又捏着帕子给瑶光擦汗,全无方才的错乱惊慌。
瑶光犹豫片刻,探头看了一眼慕九卿,觉得他背阳的身影甚是好看。又抬头看郦光,眼神闪烁,迟疑不定。便当郦光与慕九卿都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她竟是问道:“是不是,有人要害阳哥儿呀?”
她的声音低低弱弱的,若是不仔细听,只怕是要错过了。但郦光与慕九卿俱是怔了怔,瑶光低着头,“我,我瞧见长姐走得匆忙,可凉亭中有的人很古怪的。”
她不如郦光聪明,直觉却是很准。便如同她死死地缠着郦光,便是知晓,郦光看似不可亲近,实则却最是个心软好哄的。
“如何古怪了?”郦光的手指颤了颤,捏在手中的帕子便是落了下来。绣着寒梅的帕子落到青草上,那两朵盛开的寒梅,如同两滴残血。
瑶光便同她说:“有一个穿粉色襦裙的小娘子,我跟着长姐出来的时候,她说阳哥儿怕是‘怕是替人受过了’。”她不知晓自己这般说对不对,顿了一会儿,咬着嘴唇低声哼哼,“那个小娘子,似乎是太常寺卿家的姑娘。”
往日同辛如意很要好的。
瑶光到底是没将后头这半句话给说出来,但郦光却是全然明白了。太常寺卿家的女儿,不正是辛如意那跟班?
她转眼便是恼了辛如意,原以为辛白州来了,端妃母女好歹会收敛些许,如今瞧着,竟还是她太过高看她们了。这人啊,一日不敲打,便是要翻天了!
她厉色言辞,“区区一个太常寺卿家的女儿,竟也敢口出狂言。今日且不论阳哥儿到底是不是替本宫受过,本宫皆是要叫她后悔说出这句话来。”
小娘子脾气骄纵,何况她又素来受宠,如今重来一世,在旁人跟前倒可装模作样,只到了辛如意那一行人跟前,却是再没这个必要了。不亮出爪牙来,那些没眼色的贵女,只怕还当辛如意是唯一的公主了!
瑶光被她忽然的冷色唬了一跳,再细瞧时,却见着郦光面上的恼怒早便被掩下。她抬眸,望着林子外灼眼的骄阳,瓷白的巴掌脸上忽而盈满了笑意。桃花眼的视线落在了慕九卿的面上,“慕九公子觉得,本宫要如何报复她们才好?”
此事她还不知晓,与辛如意有没有关联,但无论如何,她便是打定主意,将这罪过给怨到辛如意的头上了!
慕九卿瞧着她忽然多了些许生气,却又在转瞬便恢复沉沉死气的脸庞。他压下了心中涌动的情愫,目光却是毫不遮掩的温柔,“青鱼受伤了,太子殿下摔下来的时候,她迟了半步,但若是没有她,那两个孩子说不得还要遭难。草民见她伤得不轻,自作了主张,差她下去歇息了。”
怨不得她方才竟是没见着青鱼。
郦光点点头,这回慕九卿做得很是对……他回回办事,总比旁人都要稳妥些的。
她复而垂下了眼帘来,“那她可是同慕九公子说了什么?”m.xiumb.com
瑶光亦是一同看了过去。
慕九卿淡笑:“果真什么都瞒不过殿下。”这恭维难得地叫郦光扯了扯嘴角,似乎很是受用,“青鱼说,她本是与辛白州同站一处,但太子殿下的马儿被马蜂惊扰时,她绊倒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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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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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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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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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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