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连连摇头,便是糊弄人,亦是没有这样儿的。她摆着手,面上的神色亦是变得分明了些,分明是带着嘲讽与激动的,“殿下好好的嫡长公主,又怎会穿着宫女的衣裳?殿下便是要糊弄奴婢,亦莫要如此误导人啊!殿下穿的,分明是绣蝶曳地长裙,那裙子上的蝴蝶,如同会飞一般的。”
这下又是记起来了。
郦光抿着嘴唇不说话了,但从外头走进来的苏统领,却是脚步一顿。他生得人高马大,足下踩了一双长靴,因着仍在当差,腰间放了一把长剑。他在殿门前,正巧便是听到了碧玉的话。
待到走到殿中来,再看跪在殿中那女子,分明便是今日糊弄了他去救什么“珍珠”的小宫女。那宫女的跟前,放了一具尸首,尸首大抵是被水泡过,发丝上的水,竟是不断地流下来。如馒头般发胀的脸,犹带着死前的绝望与无助。
苏统领快步走进,“这便是从那枯井中捞出来的尸首?”
宫中那口枯井,向来是个奇怪的地方。春夏两季是没水的,到了秋冬时节,枯井中便是莫名其妙地有水来了。前朝时宫中的人皆说,这是一口圣井,只到了如今,却是便传成了不祥之地了,往常是无人靠近的。
那口井中捞出了尸首,而发现尸首的小娘子们,又闹着要替这无辜枉死的宫女讨个公道的事儿,他是知晓的。只他却并不大感兴趣,没想到安帝竟将他给叫来了。
“苏统领,碧玉说午膳过后,本宫带着莺歌,将珍珠给推入了枯井中。她说本宫穿了绣蝶曳地长裙。”郦光似笑非笑。
底下的苏统领倒是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只他到底是顾着场合,面上的神色更是严肃了几分。
便是安帝身侧的华公公,亦是忍不住直摇头。安帝的目光扫过他,他便是俯下身来,同安帝低语了一阵。安帝面上先是诧异,随后便是满目怀疑地望向了郦光。
是巧合,还是郦光早便知晓有今日这一出?
郦光倒是没有再去注意安帝的眼神,便是注意到了,只怕亦是一笑而过罢了。在这重重宫闱中,最是靠不住的便是帝王的宠爱了。
她直勾勾地盯着碧玉看,直将碧玉给看得心头发麻,连带着从眼角滑落的泪水,亦似乎是变成了寒冰,碰到嘴角,撞入心头的尽是一片冰冷。
“碧玉,你可是记清楚了,你见到本宫的时候,本宫是穿着那裙子?”
碧玉心头一慌,又是觉得不大对劲儿。她想起方才郦光说过的话来,当下便又是改口了,“不,奴婢记错了,殿下穿的是宫女的衣裳。因着那衣裳料子好,奴婢一时记错了。”
但她话音一落,郦光的神色,便愈发是愉悦了几分。她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慢慢地踱到了碧玉的跟前。那尸首便在她的跟前,她却是不怕,反倒是俯下身来,抬起了碧玉的下巴,笑声放肆。
“来人啊,将这满口胡言的贱婢给本宫拖下去乱棍打死!”郦光扬声道。
碧玉一个哆嗦,瘫倒在地上再是不敢起来。她抖了好一会儿,才是求助地望向了辛如意。
辛如意就道:“皇姐,为何要打杀了碧玉?难不成皇姐这是要杀人灭口?”
郦光含笑不语,倒是殿中站着的苏统领冷笑了一声,“如意公主怕是不知晓,今日殿下穿着的,根本便不是什么宫女的衣裳,更不是什么曳地长裙。”
辛如意一愣,斟酌了一番,试探地问道:“难不成,碧玉见到的,还会是旁人?”
郦光已是回到位置上坐下了,她拍了拍瑶光的后背,示意她不必惊慌。苏统领今日才是同郦光有了些交情,自是见不得碧玉如此冤枉一个纯善的小姑娘。他忍了忍,到底是没忍住,不待郦光与华公公开口,便已是说道:“今日殿下穿着的是公公的衣裳,而那穿了曳地长裙的人是微臣。”
与几个孩子胡闹,到底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儿。苏统领干咳了一声,晒得有些黑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羞涩来。
殿中众人收到的惊吓,倒是不必方才少。
不待安帝开口,礼部尚书便是冷着脸训斥,“苏统领好生无礼,如何能与郦光公主胡闹?一个扮作公公,一个扮作公主,成何体统?”
郦光一向对着礼部尚书无甚好感,但眼下却也没有贸然地开口反驳了。这些读书人最是个烦人的,没理亦是要被他们闹腾得有理来,比武将难对付多了。
所幸她的不远处,还有一个嘴皮子比礼部尚书更是厉害的慕九卿。到底是国子监的宠儿,慕九卿面无表情地反问:“今日是除夕,殿下与苏统领为着讨太后的欢心,委屈了自己,到了尚书大人这儿,竟是没有体统了?难不成在尚书大人眼中,不忠不孝方是规矩?”
他目露轻蔑,便只差说一句“尚书大人的圣贤书,都是读到狗肚子去了不成”。
这等厉害的嘴皮子,自是气得礼部尚书满脸青紫,“便是如此,亦总有旁的法子,何必,何必……”
但慕九卿听了他的话,却是笑得愈发的嘲讽起来。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尚书夫人的位置,“那这般说来,尚书大人若是想要个儿子,除去纳妾,应当是还有更好的法子。”
整个郦都,谁不知晓,礼部尚书为着一个儿子继承家业,那是卯足了劲儿地纳妾。那些后宅的妇人们,人人皆是说尚书夫人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这很无疑是踩到了礼部尚书的痛处上。
尚书夫人亦是满脸苦涩,但慕九卿素来是个君子,自是不会落下个尖酸刻薄的印象来。他的神色一缓,朝着尚书夫人微微颔首,清冷的面容上带上了些许抚慰,“尚书大人若是想要教训人,便先料理清楚了自家的家务事,再是到皇上跟前讲什么礼节规矩。尊夫人为你劳心劳肺数十载,糟糠之妻,望大人能珍惜。”m.χIùmЬ.CǒM
这打了一巴掌又是给一颗糖的作风,倒叫人觉得他说的话,似乎很是有道理一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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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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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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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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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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