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做错了事儿的人,便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人前享受夸奖与赞赏,而她却是要成为千夫所指的那人?
她不甘心!
“为何不能问?”安帝却颇有些不依不饶的意思。
郦光咬着嘴唇,半晌没有接话。直至外头传来了莺歌的声音,她方是闷闷地应道:“不能问便是不能问,阿爹知晓为什么的。我若是说了,旁人便该是觉得我小气了。我是公主,要宽容……”
莺歌引着慕九卿走了进来,他穿着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满身皆是矜贵之气,侧脸更是是好看得很不真实。
他一进来,见着的便是郦光正抱着安帝的脖子,眼中带着泪水儿,却偏是要做出一副宽容模样儿。
心脏猛地抽痛了一阵,慕九卿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双手,“草民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的声音一如从前,清朗中带着一丝低哑。
郦光抿着嘴唇将脸撇开,不去看他那张矜贵清傲的脸。
“起来吧。”安帝声音淡淡,将郦光放回了床榻上,给她拨了拨头发。
小姑娘穿着流素缎寝衣,双眼清澈,声音更是娇脆,“你是慕九哥哥?”她眨了眨眼,仿佛头一回与慕九卿说话一般,拖着软绵绵的嗓音,“多谢慕九哥哥相救。”
这般柔软娇气的模样儿,又如何有半点儿飞扬跋扈?
慕九卿眉眼舒展,带出了一抹温柔宠溺的笑容。他往安帝那儿看了一眼,从自己的袖子里头,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草编蚱蜢来,“给殿下的。”
郦光看着安静躺在他手心的蚱蜢,不知为何,竟又想起了前世来。
她早便知晓的,慕九卿虽是个瘸子,却是个才华横溢的瘸子。那回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他给被她吓唬哭了的小姑娘编了一个草蚱蜢,她看了眼馋,便也想要。
只慕九卿却是说,她这般暴烈糟糕的性子,又怎配得上他费心编出来的蚱蜢?
他连一只草编的蚱蜢都不愿意给她,更何况一世深情了?
“多谢慕九哥哥。”郦光闭上双眸,掩去眼中奔腾翻涌的情绪,“可是本宫已经不喜欢草蚱蜢了。”
她已经不喜欢草蚱蜢,也不会再缠着他了。上辈子没有得到的东西,这辈子她亦是放下了——
便是放不下,亦不想再去触碰。
她痴恋了慕九一辈子,到头来却还是没能得到他的一丝一毫的关怀。人心是会冷的,她觉得自己的心,大抵已经被千年寒冷给封住了。
慕九卿的手掌颤了颤,目光却是仿佛黏在了郦光身上一般。他没有想到,这时候的郦光竟是如此的难以相处。她仿佛一只长了满身刺儿的小刺猬,只要他一靠近,郦光便会竖起满身的尖刺,恨不得将他戳得遍体鳞伤。
“留着,殿下闷了的时候,却也是能把玩的。”慕九卿将蚱蜢放到了一旁的桌案上。
郦光咬着嘴唇,这又算什么呢?
前世因着一双腿,他记恨了自己一辈子。如今她不过是去澄清了事实,还他一个完整康健的身体罢了,他便对她感恩戴德了?
当真是善变!
走出郦棠宫的时候,慕九卿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他不知晓这时候的郦光是什么模样儿的,只隐约听闻,郦光公主虽是任性,却也不是个不近人情的。更多的时候,她只是一个有些娇气的小姑娘,需要人哄着罢了。
“你莫要以为有郦光给你撑腰,你便能为所欲为了,本宫告诉你,你不过是父皇从外头随便捡回来的一条狗罢了,只要本宫一句话,便能叫你滚出这皇宫!”
带着些许尖锐的声音响起,慕九卿脚步一顿,越过了层层的假山,望向了不远处正在争吵的两个小姑娘。
高个儿的小姑娘穿着全新的石榴红缂金丝云锦缎扣身袄儿,肩上披着米白豹纹镶边翻毛斗篷,一张娇嫩白皙的小脸上满是嘲讽。
矮个儿的姑娘却是穿着五成新的粉红色水锦弹花袄,下身配着暗花白棉裙,肩上却是系着翠纹织锦羽缎斗篷,宽大的帽子遮住了她半张脸。眼下她怀中抱着几支新开的寒梅,被冻得红通通的双手,无措地绞在一起。
“可是长姐的郦棠宫里太冷清了,这,这是我给长姐剪的,如意公主若是想要寒梅,为何不自己去?”瑶光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寒梅,声音颤抖却坚决,“我不能将这个给如意公主的。”
“郦光病了,你便是将这些花儿草儿送了过去,依着她的性子,亦只会将东西都丢出来。”辛如意瞪着瑶光,眼中的厌恶毫不掩饰,“本宫也是公主,怎不见你像讨好郦光那般来讨好本宫?还是在你的眼中,本宫不如辛却?”
瑶光不知晓应如何回答,辛如意没少找她的麻烦,她说得越多,回头只会被欺负得越惨。
“把她的东西都给本宫抢过来!”辛如意哼了一声,对瑶光的不识相很是气恼。
瑶光慌忙后退了几步,拎着裙摆便想要跑。只大抵是没有看清路,她一下子便跌在了雪地上,偏她仍是不愿意丢开怀中的寒梅,只瑟瑟发抖地望着辛如意一步步靠近。
“哼,你这个小野种……”
“咳咳!”慕九卿低咳了两声,从假山后慢慢地绕出来,他仿佛才来到,望着跌倒在地的瑶光,与步步紧逼的辛如意,诧异道:“瑶光公主这是怎么了?”
瑶光眸中带泪,面上露出了近似于轻松的神色。辛如意眼珠子一转,上前将瑶光扶了起来,不顾她的挣扎,笑容满面地解释:“是瑶光妹妹摔倒了,本宫正要将她扶起来呢!慕九哥哥这是去哪儿?”ωωω.χΙυΜЬ.Cǒm
“去见了皇上。”慕九卿声音温润,眼中却是带着冷光。
若非是今日见着这一幕,他还当真要以为,辛如意幼时亦是个温柔性子的。谁不知晓意光公主是个尊敬长姐,孝敬爹娘的好殿下?
“父皇在那边?”辛如意双眼一亮,却也顾不上瑶光了,忙拎着裙摆往那头跑,“本宫要去找父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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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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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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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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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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