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砸琴的声音惊动了朝儿,还是关门声吓醒了他。
床上那小小的人儿,“哇”的大哭起来,哭声之痛,好似有人把他怎么了似的。
春月慌忙抱他起来,想要喂他吃奶。
可朝儿只是张大嘴哭,根本不理别的。
我眼眶酸疼,心里也酸疼……我倚着门滑坐在地。
我究竟在干什么?我是怎么了?一面说着恨他,不原谅他,一面还在回忆他刹那间仿若心死的表情……因他的心碎,自己也噬心剜骨的疼……简直是在自虐!
“真是有病……”我低声的咒骂着自己。
门外传来海桐的声音,“夫人,夫人!您快看看吧,大人……大人他……”
“他怎么样了,不关我的事,让他走!”我听到自己的声音,简直没有感情,像只冷血动物。
可天知道,春月也知道,我泪如雨下,表情痛苦至极……真是有病!
“夫人,大人呕血不止……”
“死了吗?没死就让他走!”我一面说着,一面狠狠的掐着自己,像是要掐下一块肉来,“他在这里,我没办法专心哄孩子。”
拍门的海桐终于停了下来,她喃喃喊了句,“大人您……”
门外便没了声音。
又过了片刻,我终于起身,猛地拉开门,一步跨出门槛,伸长脖子往回廊里张望。
只有一架倒在地上,摔的裂开的古琴……却再也不见那抚琴的白衣之人。
海桐站在门廊底下,举头望我,眼睛红红的,脸上挂着泪。她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又狠狠的闭上了。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屋里,莫名的想给自己几个耳光……我反复问自己,我做错了吗?他杀了我阿娘,我只是叫他尝尝心痛的感觉,这样也错了吗?
朝儿是哭睡着的……这倔小子,一直到睡着,都没有吃一口奶。
按时间上算,他也该肚子饿了,可他就是梗着脖子哭,哭得要断气……不肯吃。
我不信这么小的孩子,就能懂的大人之间的情谊,更不信他会和他爹之间有什么心意相通的默契。
春月望着我时,我只木然的说了句,“他只是被吓坏了,没事,我给他推拿几个穴位,安神定魂就没事了。”
春月无话可说,她与海桐两个,变得一个比一个沉默。
我没力气去安抚旁人,只能抱着朝儿,母子俩相依相偎……但更像是我从他身上取暖。
师父走了……是我把他气走的,逼走的。wWW.ΧìǔΜЬ.CǒΜ
我说了那么绝情的话,看着他眼里的星火被我扑灭。
我想事情也就这么完了吧……
没曾想,入夜时分,府上忽然来了不速之客。
他闯入阮家之时,听说爹爹都被惊呆了。
他是个男子,竟然冒冒失失的闯到内院,闯到我菡萏院里来撒野。
真是欺负我阮府没能人呢!我正欲喊春月抱着孩子,让我亲自把他打出去。
他却在院子里开了腔,“夫人,您真就这么狠心?人说最毒妇人心,我从来不信!您倒是叫我……”
“惊鸿,别阴阳怪气的说话,对我没用。”我摇头说道,“你应当知道,我当初对他的情谊……可他又对我做了什么?你不是没有经历过丧失亲人的痛苦,若是咬死你阿姐那人,现在站在你面前,你能原谅他吗?你能和他和睦共处吗?你能和他……”
“如果我知道,他这么做也是出于无奈,他是为了保护我,且如果我阿姐她也甘心……我能!”惊鸿咬牙切齿。
“笑话!你说得好轻巧啊惊鸿!”我冷笑着出了屋子,立在门廊下头,居高临下的看着院子里的惊鸿,一身男装的他,看起来更显精壮,“他是为我做了很多,也牺牲了他自己……这些都让我感激,也让我痛苦挣扎,让我矛盾……可我阿娘她心甘情愿吗?倘若她心甘情愿,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她一再叫我防备师父,是我没听她的话!我好后悔……你知不知道,我后悔又自责,为什么没有早一点相信阿娘?”
“雪莹夫人留给你了一封信。”惊鸿忽然看了我一眼,神情淡漠凉薄,仿佛从来不认识我,“你若想看,回来楼府。”
“你骗我!”我瞪眼看着他,“若是有信,师父他早就拿出来了!何必等到今日,叫你来引诱我?”
“信不信由你!”惊鸿语气生硬,“还有,你若要来,最好快些……耽搁的久了……只怕大人他,等不上你……”
惊鸿说着话,竟红了眼圈。
我耳朵里嗡的一声,顿时冲上前去,拽住他的衣领,“你是个谎话篓子吗?你什么意思?”
他拽开我的手,冷眼看我,“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明白。”
“骗人,师父他和噬魂剑化为一体,他是无坚不摧的,这世上没人能伤他分毫!”我用力说道,不知是说给惊鸿听,还是说给自己。
惊鸿点点头,“如果这话能安慰你,叫你不必觉得歉疚,那就这么着吧……”
说完,他就走了。
留我一人傻傻的站在院子里。
我觉得不可思议……早上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到了晚上,就能性命危矣?那可是我师父呀!万箭穿空,都没能要了他的命呢!我不过几句伤人的话而已……怎么就那么大威力了?
他岂是那么小气的人,会把几句怒言恶语放在心头上的人?
我觉得他回到府上,冷静下来想想……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
我是被春月和海桐,硬拽回屋里的,我的两只脚好似不会动了似的。
无论她们怎么催,我就是不肯去洗漱……我觉得惊鸿一定是在骗我,师父他才不会真的有事!我得好好想想,惊鸿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不想明白了,我绝不去睡!
“惊鸿又来了!”良久之后,海桐过来与我说。
我猛地一拍大腿,“他良心发现了,来跟我说,不该骗我了是不是?”
侧脸一看,灯烛都燃了一多半,这会儿是后半夜了吧?他来人家女子内院,连个时辰也不挑吗?
“怕……怕不是呢!”海桐小声说,还微微掀了帘子,叫我往院子里看。
这么一看,我浑身一个激灵……惊鸿他在地上跪着,跪的直挺挺的,脸面凄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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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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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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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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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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