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他哄了好半晌,他才赏了我一个笑脸。自打搬回阮家来,他那“咯咯”的畅快笑声是越来越少了。
他以前是最喜欢笑的了,各种搞怪,尿湿了尿布也要笑上好一阵子。如今越大越知道“烦愁”了吗?
我看着朝儿,心疼酸涩皆有……可我不甘就这样妥协和让步!
我阿娘的死,我定要讨回些代价来!
报复的想法,让我愈发期盼着元奚的消息快些送来。
傍晚时候,爹爹才遣了人来告诉我,管家说那地方,果然已经人去楼空……本就没抱太大希望,所以也谈不上多么失望。
我叫了春月过来。
“我知道你们家仆里,有你们传递消息的法子,你一定有办法叫阿旭知道,我想见他一面吧?”我看着春月,缓缓问道。
春月飞快的看了我一眼,半晌没答话。
“他身上的伤都好了么?如今在郭家住着?”我又问道。
春月摇了摇头,也不知她是不知道,还是不愿说。
我心里焦急,脸上却带着笑,“罢了,你若不愿替我传这话,明日我自己往郭家去一趟,自然什么都明白了。”m.χIùmЬ.CǒM
春月微微一愣,面有不解的看着我。
我笑的愈发灿烂,“只要他不怕叫我师父防备郭家,不怕引得京都别有用心的人,都盯上郭家……我自然也是不怕的。”
春月脸色略僵,她虽不明白时局,但定然也能听出这不是什么好事来。
她嘴唇蠕蠕了好一阵子,才吞吞吐吐的说道,“不是婢子不肯传话,只怕是传了也要叫夫人您失望,阿旭他怕是不……不会来见您的,且郭大夫人也不让啊……”
“他若想见,自然能有办法脱身而来,旁人岂能禁得住他。”我挑了挑眉,“他若不想嘛……”
我闭上了嘴,屋子里好一阵子沉寂,有种压抑之感,四下蔓延。
“我也有办法。”我忽的起身,从妆奁里翻出几张银票来。
春月张大嘴看着我,似是想劝,又不知怎么开口好。
我笑了笑,没理会她那诧异的表情,带着朝儿去寻了白姨娘玩儿。
顺便把那银票子给了我爹,叫他给我准备一份“厚礼”。有了那礼物,我想,阿旭他一定会来见我的,对此我有十足的信心。
只是我要准备的礼物,如今却不多见,特别是已近深秋了……那些个银票虽然不少,也不知能不能买来?
爹爹这次倒是没叫我失望,许是他看我陪着白兰说话的时候,白兰的脸上就多了些气色和精神头儿,他对我的事情也格外上心起来。
没叫我等上太久,我给阿旭的“厚礼”就已经准备妥当了。
只是银子也花去了不少。
我把箱子封好,并不大,抱起来也不那么沉甸甸的,春月一个女子就能抱住。
“这是什么?”她脸上狐疑,估摸是不信这一箱子东西,就能唤来阿旭。
“你只管替我送去!”我信心满满,“来不来,是他的事儿。”
春月不再多问,就像我也不问她,究竟是通过什么法子,避过主子的眼,把东西送出府去的。
“厚礼”准备的时候,我不着急。可东西送出以后,等待阿旭上门之时,我的心却忐忑起来。
原先十分笃定……如今我又却动摇了,他看到礼物,当真会想起曾经的事吗?真的会来吗?他还是以前那个阿旭吗?
一个挨一个的问题,纠缠在一起,叫我不得安宁。
当夜辗转反侧之时,“当当”的敲窗之声,竟悦耳的如同仙乐。
我忽的从床上坐起,和衣而睡的我快步来到窗边。
一个硕大的脑袋,披着月光,立在窗外,扭头向我望来。他手里正捧着我送给他的那盒子,盒子已经打开,露出里头的东西来。
月光之下,一根根鲜翠欲滴的胡瓜,带着刚洗过的水珠子,叫人垂涎。
“我吃了两根,还是当年的味道,只是这季节……哪里来的胡瓜?”阿旭的声音有些闷。
“你身上的伤怎样了?师父下手重,你好些了吗?”我歪着头问他。
他皱了皱眉,呆了片刻,冲我点头,“我的身体,你知道,已经好全了。”
我笑起来,“是呀,你的身体我最清楚,当初你还被困在郭家的时候,那伤口的愈合速度,是肉眼可见的。可是阿旭,那时候的你,过得好么?”
他凝眸看着我,并不说话。
“你没有自由,且被人监禁,被视为怪物……虽然有郭大夫人照顾你,给你吃得好,用得好,便是番邦进贡的胡瓜,也紧着你吃……”我轻笑,“那次我和郭大夫人都以为,你又要发狂攻击人,没曾想,你只是拿了胡瓜给我吃,你还记得吗?”
他自然是记得的,不然今晚他就不会因为这一盒子的胡瓜来了。
他皱着眉头,耷拉着大脑袋,闷声不吭。
“如今你好了,可当初请了我去郭家,请了我去给你治病的那个人,他却倒下了!”我收敛起笑意,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阿旭身形颤了一下。
我知他听进了心里,便继续说道,“你得了自由,他却没有自由。你应该最清楚啊,被关着舒服吗?受伤不愈,不得医治舒服吗?神志不清明,被视为怪物舒服吗?还有,威胁我……你舒服吗?”
阿旭猛地抬起头来,月光照亮了他愕然又无措的脸。
我哼笑一声,“郭大夫人的意思很明显,我答应她的要求,与郭家联手,她可以叫我见元奚。如若不然,就不可能让我见。倘若她真能医治了元奚,叫他伤好痊愈,便也无妨,可如今元奚情况怎样,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阿旭的眉头紧皱起来。
我点点头,“郭大夫人的担心我也能理解,我讨厌先太子,我当初不同意你耽搁我阿娘安葬的时辰,不同意把原先那些魏国人的魂魄换回来……但那并不表示我就支持楼兰人!我知道很多被夺舍的魏国人是无辜的,是冤枉的,他们不该死……但这世上不该的事情有很多,我阿娘就该死?我阿娘就该死了以后还不得安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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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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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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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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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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