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上前为我穿上了细棉袜,套上了鞋,我笑眯眯的任凭她俩摆弄。
分明大热的天儿,绿萝还给我加了个薄薄的披风,说怕夜里会起风。我也没抗拒,等她俩觉得副武装了,我才得以出门。
不出意外,我在院门口又被拦了下来。
侍卫脸色异常难看,语气却越发恭敬,“夫人,大人交代了,您不能离开院子。”
“我知道。”我笑眯眯的点头,回忆着刚刚醍醐灌顶那一瞬间的感悟,温和道,“大人不叫我离开院子,你们也没办法,都是听命行事嘛,我若定要出去,你们职责所在,肯定要拦着我……你们也挺为难,挺不容易的。”
侍卫诧异看我,呆愣了片刻,躬身道,“多谢夫人理解。”
“我不出去,只是想见见师父……你们或已经为人父,家中也有儿女,定能理解我思念儿子的切切之心。我与朝儿还从未在夜里分开过……”我长叹一声,声音越发轻柔,“我惹了师父动怒,如今也担心他心中郁郁不得疏解……你们看,能不能去问问师父,是我去见他,还是他回来见我?我就在这儿等着。”
我心里担忧极了朝儿,惦念着他这会儿醒了没有?饿了没有?离开主院儿他的小床还习惯不习惯?
做了母亲的人,只怕都像我这样,恨不得把自己眼睛和心都长在孩子身上。
我恳切的看着那侍卫,心急却也并不催他。最强大的心是像水一样,水会如何做呢?水滴石穿,水润物无声。大约我最缺的就是等待的耐心和持之以恒的决心吧。
就这么僵持了片刻,那侍卫垂下头来,“夫人您稍等,卑职这就去问。”
他转身拔腿就走,竟是亲自去了,他脚程甚快,一眨眼就没了踪迹。
我站在院子门口翘首以盼,本就心中焦急,披着披风,被热乎乎的夜风鼓动着,不多时就出了一身的汗。
我低头解着领口的锦带,正欲把披风取下,却有一双大手猛地按在我的肩头,“体虚,吹了风不好,到屋里再脱去。”
温润的嗓音,如被泉水洗礼过,潺潺流进我心里。
我猛然抬头,师父正立在我面前,垂眸目光定定看我。
我张了张嘴,立即向他身后看去,他身后是那气喘吁吁,跑去又跑回的侍卫,以及安静的夜风,寂寥的夜色,再无他人。
“朝儿呢?”我瞪眼看向师父,在他回答以前,我还不死心,仍旧探头向他身后看去,长长的青石道上安安静静,道旁挂的灯笼随风晃荡,树影被拖的老长老长,许久都没有看见我期盼中的身影。
我这才相信,他真的是自己回来的,并没有把朝儿送回来。xǐυmь.℃òm
我瞪眼,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竟然……”竟然忍心把朝儿从我身边夺去?我简直是拼了性命才把孩子生下来的,纵然没有表姐生产时那么危急,但我当时也疼死了怕死了……说朝儿是我的命根子也不为过,他怎么能这么狠心?
我忍不住冷笑起来,亏我还想向他道歉呢!他怕是就等着我忍不住气,冲他发飙……借此把朝儿从我身边夺走吧?
“朝儿睡着,田杏在他身边看着,抱来抱去惟恐再惊醒了他。今晚就让他睡在书房了,除了田杏,还有嬷嬷和丫鬟守着……”
“旁人再温存,也不能取代他的母亲!他不见我,饿了呢?想我了呢?你怎么这么……”我声音陡然拔高。
余光瞟见一旁的侍卫都在偷偷侧目看我。
师父脸色未变,纵然我在这众多下属随从面前气焰颇高的扫他颜面,他脸上仍旧是淡然的宠辱不惊……这才是玲珑口中真正强大的内心吧?
我心头恍如被什么击中,泼妇一般高亢的声音一下卡在了嗓子眼儿。
片刻之后,我才笑了笑,“那明早呢?明早可以将他抱回来吗?”
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前一瞬还暴躁愤怒的像个点着的爆竹,下一瞬,我却低下头来,语气微弱委屈,并无抗争和敌意。
师父的手在我肩头握了握,“半夜他若醒了要吃奶,田杏就会立即抱他回来,我留了软轿在书房,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回来了。”
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这才发觉刚刚自己如临大敌,竖了一身的刺,实在是过激了……人往往会被自己的想象力吓得惊恐过度,防御过度。而事情不会像自己期待的那么好,却也没并有想象的那么糟。
“我还以为师父以后再也不叫我见朝儿了……”我终于上前一步,挽住他的胳膊,小声嘟囔道。
师父笑笑摸摸我的头,“我只是担心父母吵架,让他听见,心中害怕。打算等你冷静下来,再送他回来。”
我点点头,歪头靠在他膀臂上,与他缓步往上房走去,心里盘算着,朝儿今晚不回来也好……有些事情,趁他不在时才方面行事……
屋子里,师父终于叫我脱去了披风。
我却连外衣都脱了下来,这才不觉得热了。
他怔怔看我,我飞快的钻进了薄被里,并在被子里把里衣也脱得干干净净,只剩个肚兜在身上。
师父眸色微微一暗,脸上还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但我了解他的一些小动作,他心里必然已经起了变化。
“师父。”我柔若无骨的叫了一声,冲他勾了勾手指。
师父提步向床边走来,伸出手,打落了幔帐,“你们都出去候着。”
他吩咐一声,绿萝和玲珑忙吹灭了几盏灯,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隔着幔帐透过来的光,隐隐约约的恰到好处。
师父也脱了外衣,只着了薄薄的里衣躺在床上,软软的被褥轻轻塌陷,我顺势滚进了他的怀里……
我在他身上上下其手,他不多时就呼吸急促,浑身躁动。
我以为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不曾想他却捉住我的手,轻咳一声,暗哑的声音在我耳边道,“今晚怎么这么热情?不生气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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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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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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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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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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