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手,啪的一声,把他的手打到一旁。
“你……”他咬牙瞪我,似乎暗恼我的不识相,“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白兰在哪里?”
我把帕子扔在一边,拿袖子使劲儿抹了抹脸,极尽嘲讽的冲他冷笑,“你还是个人吗?你有男人的责任和当担吗?你妻缝制的腰带出现在旁的男人的手里,你不想着深究,你未曾问我阿娘一句,转脸就让我交出你的外室?”
“这有什么好问的?你阿娘都死了这么多年了……”
我扬手想给他耳光。
“小姐!”绿萝扑上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惊恐的朝我摇头。
他是我爹,他再怎么混蛋,我也不能跟他动手。
“你还想打我?你这不孝女!我明日,明日就去圣上面前告你……”他骂骂咧咧,快气疯了。
“去吧,你不嫌丢人就去。”我嗤笑一声,“我阿娘死了,这腰带是出自谁手?”
“你也说了不可能,我只是看着与家里放着的那些旧要带的针法,绣活儿都一样罢了。或许是他叫人仿的呢?以他的身份能力手段,他想找什么样的绣娘找不到?这事儿还不是简单得很?”一开始笃定说那腰带就是出自我阿娘之手的他,这会儿又突然改口,“或是我看错了也不一定呢!我也是糊涂,放着那么多死人做的东西干什么?我早该一把火烧了它们!”
“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我瞪眼怒视,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两口。
我爹堂堂武将,竟被我吓得往后缩了缩,“说说而已嘛……你多大得火气?”
呵,若是我这样轻慢侮辱的说他娘,他受得了吗?
“白兰在哪儿?你要问的我都说了,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爹爹轻哼一声,“你如今不过是仗着有国师府做你后盾,你若真厉害,自己去问乙浑呀?欺负自家爹爹算什么本事?还不是窝里横!”
我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胸膛一起一伏的,快要炸开了。
“说不定是乙浑使得障眼法?当年……”他猛地闭上嘴,神情僵了一瞬,而后一言不发。
“当年什么?当年怎么了?什么障眼法?”我推开绿萝扑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怒目问他。
我爹脸色僵硬难看。
绿萝在一边已经吓哭了,“小姐,放手!放手!小心您自个儿的身体呀!小姐!”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个孕妇……作为一个孕妇,我太冲动了。
深吸一口气之后,我松开爹爹的衣领,还为他掸了掸衣领上的褶皱,“你说的不错,我背靠国师府,定会去向乙浑讨一个公道的。不但是乙浑,还有所有对不起我阿娘的人!当年……我阿娘经历了什么,被谁所害,我都会一笔一笔查算清楚!一个也不会放过!”
爹爹脸面铁青,眼神躲闪,他攥着拳头,几欲起身……可最后他还是坐着没动,瓮声说,“你威胁也威胁过了,想问的我也都说了。白兰她……”
我咯咯笑起来,“爹爹,你这是真爱吧?对白兰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真爱?即便有一天,有人让你在自己和她之间做选择。你也会舍弃自己,而保全他们母子吗?”
爹爹脸面一惊,但又迅速转开视线,“少说没用的。”
“绿萝,你带他去吧,宅子可以继续给白兰住,也可以叫他接走。”我摆摆手,“我无所谓,也不差那一套宅子。”
绿萝嗯了一声,却不想走,她担忧的看着我,紧咬着下唇。
“走,还不赶紧带路!”爹爹催了她好几遍,她才不情不愿的下了马车。
车窗外,阮家的马车驶过,发出踢踢踏踏的声音。
不多时又恢复宁静。
我一动不动的坐在马车里,看着掉落在地上的那根玉带子。崭新的玉带子被揉皱了,还带着一个脚印子,看尺寸,应该是爹爹的鞋印子。
我弯身把玉带子捡起来,吹着上头的细尘,“阿娘,你在哪里?你还活着吗?你可曾知道……他把你的心意就这么踩在脚底下……如果你能知道,当年你还会为了嫁给他,而拒绝圣上,触怒圣上吗?”
我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阵子。
马车帘子突然从外头掀开,猛地探入一个大脑袋,吓了我一跳。
“阿旭!”我轻喝他。
他嘿嘿一笑,表情憨憨的,“我怕你……哭。听见,吵架,很凶。”
看着他憨厚可笑的表情,我一时哭笑不得,“没哭,别担心,我比他还凶呢!”
阿旭点点头,“车夫叫问,走吗?回府?”
我摇了摇头,“不,这会儿不想回去,溜达溜达吧,去城郊。”
“哎哟别……”车夫低嚎了一声,见阿旭回头瞪他,他忙朝马车里头拱手,“夫人恕罪,这会儿隆冬,前几日才下过雪,城郊路不好,到处都是泥泞,也没什么景致可看……你若是觉得闷,小人挑城里好走的路,兜上几圈。您看如何?”
“也好。”我点点头,并不想故意为难旁人。我自己够为难了,又何必给旁人平添麻烦呢。
马车轻晃起来。
车夫知道我没什么要紧事儿,就是闷了。
他故意将车速放的不紧不慢,轻轻晃着,叫人格外的舒服。
不舒服的是我的心……我紧握着这跟腰带,实在想不通。乙浑他突然给我这个,是什么意思?真的只是叫人仿了我阿娘的手艺?想引我上钩?
依着我以前的性子……不,就算是我现在的性子,我也会立即冲到他府上,质问他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我阿娘没死,这么多年来,一直都被他藏着?xǐυmь.℃òm
可我不能,我现在不能冲动。我抬手落在自己的肚子上……能改变一个女人性格的,除了她爱的男人,还有就是她的孩子。
我一向又傻又冲动,做很多事情不计后果。
可现在我得为自己的孩子考虑,也要为师父考虑……如果乙浑真的是为了引我上钩,我往他府上一冲,他把我给扣了下来,用我来威胁师父……我岂不是成了师父的掣肘。
那我还能怎么办呢?一根腰带而已,不管给谁看,也都会像我爹后来说的那样吧,“认错了……仿制的……”
或许我应该告诉师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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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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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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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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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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