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我低喝一声。
吱呀——窗户又关上了。
是六皇子来了么?我心咚咚跳了起来,紧张不已,手心一直冒汗。
国师府有多不欢迎六皇子,我心里是清楚的,若不是我现在不得自由,不能出府见他,我定不会叫他冒险前来!
“六……”
“是我。”女官飞雁的声音。
咦?
我停下靠近的脚步,努力让眼睛适应这黑暗。
“六皇子没来,他托我捎话给你……”女官的语气十分无奈,还夹了一丝怨愤,“我堂堂公主府女官,何时成你们的信差了!哼!他说,他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他心意已决,不会改变!”
这厮!固执的像头牛!我何时叫他答应我什么……哦,他说的怕是初三夜之约吧?
“我怕你不信,问他要信物。他给了我这个,叫我捎给你。”女官把一个布包塞进我怀里。
凭触感判断,像是一套衣服,我回到窗边,借着月光一看……是绿萝的衣裳,已经洗净熨烫平展,还熏了矜贵的熏香在衣服上。
果不其然……这是那夜,我去寻他,他喝醉了吐我一身的那套衣裳。
女官没骗我。其实她没拿出衣服时,我就相信她的话了。那种固执不可一世的语气,怎么听都像是六皇子。
“你要我做的,我已经做完了。针法呢?”女官一把钳住我的肩膀,“你敢耍我,我现在就杀了你!”
“已经写好了,就在桌案上,女官要不要我点上灯,好检查一番?”
她盯着我的脸。
这样被夜色笼罩的屋子里,真不知她能看出什么来?我脸上便是长了朵花儿,她也看不见吧?还能看出我是不是撒谎不成?
“量你也不敢欺哄公主府!”她把我往桌案前推了一把。
我将写好针法那张纸卷起塞给她,“快走吧,快黎明时,国师府的守卫是最严谨的。”
她重重的哼了一声,又从后窗离开。
这夜我睡的极晚,却睡的很浅。人浅眠时,似乎梦特别多,我看见六皇子,看见三皇子,看见太子殿下,看见乙浑……看见他们一个个都倒在血泊里,不知是谁猛地伸出手,抓住了我的脚踝,硬把我往血泊里拖。
我尖叫着醒过来,掀开眼皮,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屋子里已经被天光照的大亮,铜镜反射着耀眼的光,细小的微尘在光束里上下飞舞。
屋子里静谧,除了我的呼吸声,就没别的声响了。
若是往常,这时候院子里会有脚步声,洒扫声。家仆们正是忙碌的时候。可今日没有,一切都安静的异常……我又想起惊醒前的梦境,我孤零零的站在血泊中间,许多人倒在血泊里。不知是谁抓住了我的脚踝……像是一幅安静可怖的画面。
我惊得汗都冒了出来,立即跳下床,一面穿着衣裳一面往门口走去。
不能这么安静,这样的安静太让人心慌了!
我拉开门,院子里却连一个人都没有,枯枝落叶还在青石道上,无人扫去。
小厨房里安安静静,没有一丝烟火气。
我正心慌,却听闻东厢后头的竹林里传来一丝动静。我赶紧踢拉着高头木屐,向东厢后的小竹林跑去。
还未绕过东厢,就先看见了阿旭高壮的身影,绿萝被他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只听声音不见人。
“呀!好嫩好嫩!挖,就是这颗!”绿萝的声音伴着惊喜,像是发现了什么宝物。
我好奇的走上前去,探头朝他们看,“挖什么呢?”
“哎呦!小姐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吓死婢子了!”绿萝拍着前襟,脑门儿上脸上尽是细密的汗珠。
我看了看他们身旁,有个小桶,小桶里装着极其鲜嫩的竹笋,甚至细小的竹子。
“挖竹笋啊?这个已经挖的晚了,不是笋,是竹子……”
“小姐!”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绿萝打断。
她抹了把汗,目中有急色,“能吃就成……禁不得饿呀!”
她没朝阿旭身上看,但我晓得她的意思。
阿旭肚子里咕噜叫了一声,叫声都比我们常人响亮得多。
他抬手揉揉肚子,嘿嘿直笑。
“你身上不疼了么?昨日我看那一处处箭伤还骇然可怖呢,箭头扎的深,好起来不容易。”我担忧的看着阿旭。
他却朝我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没……关系,不……疼。”
他拖着长腔话音憨傻,但笑容真挚。
我心里一时酸涩难忍,赶紧背过脸,吸了吸鼻子。
绿萝把一片竹林挖的坑坑洼洼的,连稚嫩的小竹子带竹笋,也不过才挖了半筐。
好在她在厨房里找到了半碗猪油,炖好的竹笋,拿猪油爆炒一番,竟也是喷香扑面。
只可惜,没有主食,只有竹笋……哪儿够管饱呀。
“我不饿。”我把绿萝端给我的一盘笋片倒在了阿旭面前的碗里,“你替我吃了吧。”
我起身离开小厨房,离开前是饿的,这会儿已经真不饿了。心头的酸涩之感,已经叫我吃饱了。
我背着手在院子里踱步,原本静谧的院中突然传进些扎耳的声响。
停下脚步,我侧耳细听。竟是叫骂之声,这里是国师府,可不是市井街头……竟有人用如此粗鄙的话在谩骂?这是骂谁呢?
听了一阵子,我不由笑了……原来我挨了半天骂,侧耳细听,却还不知挨骂的正是自己。
我眯着眼睛,挺直了脊背。
其实也不只是骂我,叫骂之人定是受香雪指使。骂我是吃里爬外的白眼狼,是惹祸的扫把星……骂阿旭是怪物,咬伤惊鸿,害死管家的凶手……琇書蛧
叫骂之人用词之粗鄙,叫我耳朵一时都疼了起来。
我摇摇头,不欲理会。
一转身却霎时一愣。
绿萝捧着个小碗,站在我身后的回廊里,已经气得变了脸色。双手捧着的碗都一颤颤的,跟着她气得发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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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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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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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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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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