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圣上近来多日不朝,常常叫太子代为监国。”我把勺子底在碗沿上刮了刮,送到他嘴边,“司天监对外说的是,以太子大婚,为圣上冲喜。但我觉得,是乙浑他们不想等了,想着在太子大婚以后,就逼圣上下诏退位,令太子登基。”
送到师父嘴边的勺子,他没有碰。
他静了好一阵子,才张嘴把已经凉了的甜酒圆子含入口中。
“为师,该出关了。”他闭眼轻叹一声。
我也是这么个意思,眼看他不在圣上身边,乙浑的势力越来越大。圣上虽有打压乙浑之心,削减军费,缩减军队人数……这些举措一开始声势浩大的。但圣上竟是年老体迈,力不从心。他的政令到了六部就开始阳奉阴违。
我到没觉得乙浑的军费被缩减了,只觉的他在平城更是横行无忌。Χiυmъ.cοΜ
若不是我出门谨慎,除了宫里就是国师府,两点一线,也不知会不会在平城就惨遭横祸。
“就在太子大婚前头吧。”国师看了我一眼,“这些日子还得幸苦你,多走几趟宫里,为圣上行针理脉,以保他龙体安康。丹药嘛,让他每日多服一粒。”
“可是师父……”我张了张嘴,却又有些犹豫。我都知道丹药对人的身体,如饮鸩止渴,除非像上次的方德贤那样,命在旦夕,服一颗丹药以救急之用,平日里是不该多服的。
可师父却常常叫圣上服用丹药,他岂会不知道,这丹药对圣上龙体有害么?
“嗯?”师父抬眼看我,他眼睛很好看,眸中幽深有光,像是藏匿着许多深情。
我摇了摇头,不知何故,我竟忽然不想问了。
“师父原先不是说,趁着这闭关的时候,好把身体医治好,让着这把柄不能再被乙浑利用?”我换了话题。
师父没做声,似是在思虑着什么。
看他吃的差不多,也没什么食欲了,我便和他的心腹一起,把食案撤下去。
却见管家急匆匆的进来,走到门口还和我撞了一下,险些让我把手里的碗给扔了。
管家一向谨慎有礼,可这次,他太匆忙,连句道歉的话都没说,便急着进去寻师父了。
“管家什么事儿这么急?”我随口说道。
与我一起撤去食案的家仆也狐疑道,“是啊,管家平日里是天塌下来,他都能笑眯眯的人。”
“莫非天已经塌了不成?”我开玩笑的抬头望天,心里却猛然咯噔一下,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我立即把手里的碗交给一旁的人,又轻手轻脚的回到师父的房间里,我没绕过屏风,偷偷蹲在屏风外头竖着耳朵,侧听里头人说话。
“无妨,他要见就叫他来吧。”师父说道。
“可是大人苏醒的事情从未对人宣扬,他又是如何得知?”管家满是担忧。
我听的茫然,是谁来见师父了?我师父醒了的事儿,连府上的人都并不全知道。院子里的守卫照旧,不过是“惊鸿把香雪姑娘气走了”,而我来照顾师父闭关而已。
难道说,是府上有奸细?
我心里惊疑不定,悄悄退出了师父的房间,一直留意着,看看是谁要来见师父。会不会危害到师父的安危。
等到下晌,都没有见有人来。
我心下茫然,怀疑是不是自己耳背,听错了什么?
天刚擦黑,却瞧见管家领着一个身量瘦长的人,悄悄进了师父的院子。
那人的背影有些熟,他却是穿了斗篷,带了风帽的。
天气已经渐渐热了,包裹的那么严实,莫非是见不得人吗?我愈发好奇来人的身份。
有了上次惊鸿带我翻墙,背着香雪偷偷溜进师父房间的经验,我熟门熟路的摸去了师父卧房的后窗。
屋里只点了一盏灯,灯光如豆,在窗上隐约映出两人的身影。
我心跳隆隆的,离得近了生怕自己被人发现,离得远又怕听不到里头的人说什么。
不知是我性格多疑还是怎的,我总觉得师父他,瞒着我许许多多的事情……我不能一直被蒙在鼓里,他虽不会害我,可我还是想探知究竟。
“咳咳……”屋里的人清了清嗓子。
我立即屏住呼吸,蹲在墙根底下,伸长的脖子听里头动静。
“依照你的脉象……还需九九八十一天。”咦,这声音好熟悉!
“没时间了,七月初五以前,我必须重回朝堂。”师父说。
屋里静了一瞬,似乎气氛紧绷。蹲在墙根底下的我,都感受到了那种紧张气氛。
“你这是自断生路!”那人语气略显严厉,“乙浑已经知道攻你软肋!你却不借着这机会,好生休养生息,送上门找死吗?”
“我修养之时,却也是他迅速壮大自己的时候。”师父语气淡淡的,好似根本不在意那人说的生死,“等他势不可挡,我才是找死。”
“糊涂!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当初为了救她,元神打散,好容易捡得一条命,如今大事未成,你又要枉顾自己的性命!你、你对得起举国百姓么?你对得起你爹娘么?”那人语气极其严厉,倒像是师父的长辈似得。
我不由皱紧了眉头,耳朵更是伸长了些。
“不是还有你那小徒儿么?她受你恩惠这么多,若不是你几次三番的救她,她早没了性命了!”那人长叹一声,“你总得放手,她才能长大,才能堪用啊!”
咦!说到我了呢!我不禁心跳都快了几分,恨不得跳进窗户去,去告诉师父,我已经可以可堪大用了!
“不行。”师父却断然拒绝,“她还太年轻,不是乙浑等人的对手。她心太软,会害了自己。”
我鼓着嘴,攥紧了拳。
“你倒是小看她了。”那人呵呵一笑,“你还没醒来的时候,她在圣上面前,可是游刃有余得很。你以为是谁让圣上恼了乙浑?你以为是谁挑拨了三皇子和太子?谁让三皇子连西城公主都恼了?是你那小徒儿啊!”
诶?我不由抬了抬下巴,却又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怎么好像我做的事情,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似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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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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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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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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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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