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斜眼睨向窗外。
我立时掀起车窗帘子,果不其然!六皇子阴魂不散的,就跟在马车一侧。
他是狗皮膏药吗?
我愤愤靠在车厢壁上,一闭眼,就是一柄长剑穿胸而过……尖锐的剧痛越来越清晰,我甚至听见自己的嘶声尖叫……就像一只厉鬼。
“不行,我得摆脱他!”我嘀咕了一声。
绿萝和莲嬷嬷没听清我说了什么,可是惊鸿却是诧异的看了我一眼。
我思量对策的时候,马车已经在杨家二门外停稳了。
六皇子大摇大摆的就跟了进来,好像自己家一样。
绿萝扶着莲嬷嬷,惊鸿背着行李,我跟在她们后面,往垂花门里进时,身后响起欲走愈近的脚步声。
“殿下留步!”我攥紧了拳头,任凭指甲扎疼手心,“再往里就是杨家内宅了,内宅里头都是女眷。您尊贵之躯,贸然踏足内院,实在不妥。”
“哪里不妥?”他笑问着,逼近我。
“哪里不妥,您比我明白,您自小读书习文,满腹经纶……”
我话未说完,他已经逼至我面前,打断我的话,“我是个粗人,什么满腹经纶,阮小姐这是骂我呢?”
我喘着粗气,略微往后退了一步。
他立即伸手钳住我的腰。
“放开!”
“若是旁人骂我,我定叫他血溅当场,死无全尸。可你。”他勾着嘴角,笑的张扬,“你不一样,你便是骂我,我也甘之如饴,谁叫我……”
他忽然低头靠近我的耳朵,呵气在我耳畔。
我想逃却被他箍的紧紧的。
他轻舔了下我的耳垂,“谁叫我第一次看你跳舞,就喜欢上了你呢?你我之间定有前缘,你信不信?”
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狗屁的前缘!有也是孽缘!
“放……放开我!”我声音理由多少屈辱,多少愤怒,我也说不清。
如果我有一把剑,我定不顾死活也要捅进他心里!就像我脑海中,他捅进我前襟一剑那样。
“这么一抱,我怎么能舍得放……咦?”他嗓音徒然一转,不知是发现了什么。
我的心也跟着陡然升起。
他却是猛地伸手,撕扯我的衣领。
“你干什么光天化日——来人呐——”我扬声高呼。
六皇子的脸色却黑了下来,“谁弄得?”
他眸里的嫉恨之意,说是要去杀人,也是像的。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手指猛按在我脖颈之上,使劲儿摩挲的时候,我才猛然惊醒——国师留下的小草莓印子!
“谁弄的?”他手腕一翻,扼住了我的脖子。
他并没有十分用力,我的脸却憋涨的厉害,烫的犹如被滚水煮着。
“说,是谁?”六皇子瞪着我,目眦欲裂。
好似我是他的私人财产,却被旁人染指了一般。这感觉让我浑身不舒服,但他嫉恨生气的表情,却叫我莫名觉得舒畅……有一种报复的感受。
“与你无关。”我低声说。
“你说什么?”他一字一顿。
我反而笑了起来,“本来就是啊,我与六皇子毫无瓜葛……”
我话还未说完,他突然放开我的脖子,把我搂进他怀里,拉低我的衣领,在原先那个小小的草莓印子上,狠狠的吸了一口。
疼得我闷哼出声。
他这才放开我,他比我高,站在我面前需得低头看我,“现在,还敢说我们毫无瓜葛?”
我又气又恼,已经顾不得理智,攥着拳头,往他前襟狠狠给了一拳。力道之大,我手腕都被震的生疼。
他略微松手,我立即从他怀中脱身出来,转身往内院跑去。
身后传来他低低的笑声,“你不说,我也能找出那人来,到时候——定叫他死无全尸!”
我脚下一踉跄,平地上险些被绊倒。
像是有厉鬼追着我,一口气跑出好远,我才停下来喘气。
舅母袁氏过了好一阵子才寻到我,“瑾瑜,你怎的跑到这儿来了?老太爷知道你要回来小住,高兴的不得了,一直等着你呢。”
我忐忑不安的看了她一眼,惟恐垂花门外的事情让她知道了,她会看不起我,觉得我是那种轻浮的女孩子。
可舅母看我的眼神却只是平常中带着长辈的慈爱疼惜,并无异样,“呀,脸怎么这么红?可是病了?”
她伸手摸我的额头,被我躲过了。她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牵着我的手,带我去向外祖父请安。
莲嬷嬷他们已经先一步候在门廊下,与我一同进去给外祖父磕了头。
外祖父叮嘱我安心住着,多住些时日。一直到晚间,一大家子一起用饭的时候,也无人提及六皇子送我回来的事儿。好似根本没人见过他一般。
只有舅舅在晚饭之后,叮嘱了我一句,“惹不起的人,一定要躲着。”
我愣了一下,见他目光幽深,隐含担忧。想来六皇子的事儿,是被舅舅给瞒下了。
他没让家里人知道,我很是感激,忙对舅舅福身,“瑾瑜谨记舅舅教诲。”
在杨家头一晚上,原以为我终于能睡个安生觉了,没曾想我竟有些择铺,夜里安静,我却是辗转难眠。时不时的摸摸脖子,一时想起国师,一时又想起六皇子……
倒是莲嬷嬷,服用了国师给的清心丸,又回到了杨家,她的精神头儿一下子就好了许多,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说话也温声温气。
我在杨家不用担心被人往饭菜茶饮里下毒,只要躲着不出门惹事,应该就没有是非沾身了。
可惊鸿说的不错,我不惹是非,是非却还是能找上我。
前院儿的丫鬟寻到我住的院子,恭恭敬敬的交给我一封信,“门房说,是阮家人送来的。”小丫鬟脆生生说道。
我接过信,心里就是一紧,我才来杨家住了两三日,阮家就送信催我回去吗?
“多谢你。”我叫绿萝打赏了小丫鬟,一个人躲去了屋子里,手里捏着那封信,迟迟不想打开。
若是催我回去的信,我宁可不看了,只当自己没收到。
可低头看信封上的字迹……不是父亲的,也不是乙氏的,这字有些眼熟,我却一时看不出是谁的。
信封的一角,都被我捏的湿软了,我才下定决心打开来看看。
“欲知你娘死因,以及这些年隐瞒在天光之后的隐晦之事——后日晌午,陈记茶坊。”
刺啦一声,我两手用力过猛,生生把信笺给撕烂了。
我费力的吞了口唾沫,再低头看信,信在我手中抖得厉害,让我根本看不清上头的字迹。
我娘的死因?我娘不是病死的吗?隐晦之事又是什么?
这封信就像一个钩子,勾起我许多记忆。母亲祭日那天,莲嬷嬷在我母亲坟前说的那些话,她说,是我爹害了我娘,我爹当时竟没有一掌打死莲嬷嬷,黑着脸任她撕扯……莫不是他心虚吗?
不对不对……我爹还是很爱我娘的,他酒后吐真言,还说有愧于我娘……即便我娘真是给人害死的,我又怎么能怀疑上我爹呢?我一定是疯了……
被我撕裂的信笺,就像有某种蛊惑的魔力,愈来愈强烈的吸引着我。
“这一定是个圈套。”我转身找来火折子,吹着了把这信笺点着,看着它在香炉里一点点烧成灰烬。
最后我连信封都一起烧了。
信没了,却在我心里留下了不可抹去的痕迹。
我一闭眼,信上的内容就出现在我眼前,惹得我愈发心神不宁。
好奇真能害死猫,即便知道这是个圈套……我仍然想知道,这圈套是谁为我设下的?圈套里头究竟藏着什么?
门房说,信是阮府送来的,当真是阮府送的么?会不会是旁人假借阮府之名?
“惊鸿,如果你明知前面是陷阱,可陷阱里放着你很想要的东西,那你会不会跳进去?”我实在要被自己心里蠢蠢欲动的欲望搞疯了,拖住惊鸿,把他拉进屋子里,小声问他。
惊鸿皱眉瞥了我一眼,沾水写道,“什么陷阱?你想要什么?”
“唔……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盯着他精致的五官。
他朝我翻了个白眼,“知道是陷阱还跳……”他手指顿了顿,沾水点了几个硕大的点,而后用力的写道,“愚蠢!”
我抚了抚额,长叹一声,“算了,你根本理解不了。”
他伸手敲了敲我的脑袋,挑着眉梢看着我。
“你还想说什么?我蠢,我懦弱,我胆小,我简直一无是处……”
我话未说完,他擦干了桌上的水迹,飞快的写着,“对你来说是陷阱的事儿,对旁人未必是呀?何不将旁人推进坑里去试试?”
m.χIùmЬ.Cǒ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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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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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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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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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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