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声音里有感激,还有忐忑。连一旁的嬷嬷似乎都糊涂了,伸手摸了摸我身上的衣料,暗暗朝继母点头。
继母冷笑,“你骗的了旁人,可骗不了我!宴席之上,你头上珠宝璀璨生光,衣裳用金丝银线绣有暗纹,舞动间光芒流转……”
“是母亲待女儿好,人靠衣装马靠鞍,女儿头一回出门,若是没有母亲送的衣裳首饰,都不敢抬起头走路……”我跪得端端正正,“母亲送这首饰,款式新颖,女儿前所未见,哪里还能找出一样的来呢?”
“你是不能,可你如今不是攀附了……”继母轻哼着,咽下口中的话。不知她想说圣上,还是国师?
“若真有贵人惦记着女儿,女儿也就……也就……”我萎顿坐在自己脚脖子上。
继母清咳一声,我立即又跪端正。
我偷瞟了一眼她的脸色,她应该是信了吧?毕竟国师送的衣服,款型和颜色,都与残次品极其相似。
继母拖延至如今,也没有给我换大院子,想来就是在试探旁人对我的态度。
圣上偶然见我、偶然大施怜悯,都像是投入湖心的小石子,除了在当日激起一点点涟漪,再无后续。也只有国师府送来的哑巴丫鬟,在继母手中,保我不死而已。
“你若是敢骗我,呵,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当弹珠玩儿!”继母阴狠说道。
我伏地磕头,却听垂了珠帘的隔间传来更冷厉的声音,“何需等以后?现在就给我挖了她的眼睛!”
我心中一惊,是阮诗晴。她年纪小小,却比继母还狠毒。
“宝霞,没听见我的吩咐?还不动手!”阮诗晴厉喝一声。
珠帘哗啦一阵响动。
阮诗晴身边的大丫鬟果真握着一把尖利的匕首,冲我走来。
匕首镶嵌有宝石,乃是乙浑乙大将军所赠,玄铁打制,阮诗晴贴身所带,锋利无比。莫说挖我眼珠子,就是挥手削我脸皮,断我筋骨,都不成问题。
阮诗晴是疯了吗?
“母……母亲……”我颤声唤道。
“诗晴,不许胡闹。”乙氏柔柔劝了一句,连呵斥都不舍得。
阮诗晴的声音却愈发尖利,“你们都欺负我!如今连母亲都偏爱旁人去了!我又不曾要她的命!只要她眼珠子而已!你都不肯!你都不肯!”
她的话音让我头皮发麻,一股子寒气从脚底冒出。
乙氏若是答应,未免也太荒唐了吧!那是我的眼!不是桌上的一颗糖!
“留着她还有别的用处,你忘了今日我跟你说的话了?”乙氏温声哄道。
宝霞却已经握着尖刀,立在了我身旁。
闪着寒光的刀刃,吓得我的小腿都禁不住抽筋了。
“不要她的眼珠子——那就给我划烂她的脸!”阮诗晴冷哼一声吩咐道。
宝霞猛地扬手,刀刃冲着我的面颊而来。
“住手!”继母猛喝一声。
嬷嬷伸手推了宝霞,这可惹恼了阮诗晴了,她在里头又哭又叫,上房乱作一团。
门外有个小厮,朝里喊了两三遍,都没人听见他的声音。
他忍无可忍,不等传唤,自己掀了帘子,迈步进门。
突然有男人出现,把屋里乱成一团的女人们吓了一跳。
“老爷已经带着六皇子往这院儿来了,叮嘱夫人准备迎接。”小厮清了清嗓子,严肃说道。
乙氏吃了一惊,瞪眼看着小厮,“这里是内院呀?老爷不请六皇子去书房,来内院做什么?”
小厮环顾一周,视线却猛然落在我的身上。我心中一惊,暗道不好,赶紧低下头去。
“六皇子说,要见见阮家的小姐。”
阮诗晴在隔间里,“咦”了一声。
小厮却不要命的补充了一句,“说是会跳舞的那位小姐……”
这可捅了马蜂窝了!
一直呆在隔间里的阮诗晴,猛然冲了出来,她拽住我的衣领,劈头盖脸给了我两个耳光。
我们离得近,我也终于明白,她为何躲在里间一直不出来——她脸上带着伤呢!伤口还不浅,正伤在脸颊上,从耳根快伤到嘴角了,一条狰狞的血口子!虽上了药,却还是有血,把药粉都浸湿了。
“贱人!贱人!我打烂你的脸,看你还如何勾引男人!”阮诗晴扇我耳光,还觉不过瘾。
她见我盯着她脸上的伤口,忽然发了狠,她屈起手指,尖利的指甲猛然刮过我的脸颊。
尖锐的疼痛立即从我脸上传来。
我尖叫了一声。
乙氏终于把阮诗晴给拉开了。
但我脸上火辣辣的疼,却清晰无误的传来。
“你看我的脸做什么?看我受伤了?呵呵,你如今也好不到哪儿去!”阮诗晴指着我跳脚大骂。
我伸出手指,颤巍巍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嘶”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指尖上果然沾了点点血迹。
这疯女人!她的脸又不是我弄伤的!
“六皇子要来了,还不快进去?”乙氏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背哄劝道。
阮诗晴甩开乙氏的手,却冲门外走去。
不巧,帘子哗啦一响,爹爹站在门口,伸手说“请——”。
提步迈过门槛的六皇子,迎面撞见要出门的阮诗晴。
阮诗晴低呼一声,捂着自己受伤的脸,慌忙躲在乙氏身后。
六皇子大约是见惯了各种场面,脸色一丝未变,他四下一看,眯眼朝我走来。
我低着头,一动不动的跪着,只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藏起来。
“起来。”六皇子居高临下的对我说。
我没敢动。
“我说了还要见你,你怎不在山庄里等我?”他轻笑一声,竟亲自弯腰,握着我的胳膊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他的手指苍劲有力,这只手不知握着剑屠戮过多少人命?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儿,寒气遍布全身。阮诗晴打我耳光抓我脸时,我不觉得怕,六皇子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我却怕的要死。wWW.ΧìǔΜЬ.CǒΜ
他的眼却如鹰一般锐利的盯紧了我的脸,“怎么回事?在郭家山庄还好好的。”
我仓惶的躲避他的眼神,大气不敢出。
他将脸转向众人,屋子里安安静静,连呼吸声都不闻了。
“呃……这……”我爹看了看乙氏和阮诗晴,隐约也明白了状况,他轻咳一声,“许是姐妹之间闹了点小矛盾……”
“小矛盾?什么样的小矛盾,能让人下这么狠的手,把一张漂亮的脸抓成这样?女孩子有多珍惜自己的面容,阮将军不懂吗?”六皇子冷笑一声,“亲女儿在家中地位,还不及一个养女,阮将军这心偏的够离谱的呀?”
我未曾想到,六皇子说话这般直白狠辣,不留情面。
我爹脸色尴尬,张嘴说不出话来。
阮诗晴对自己“养女”的身份,甚是敏锐,她本就在气头儿上,见六皇子句句针对她,便忍不住驳斥道,“我爹亲谁爱谁,乃是我家宅内院的私事儿!六皇子不顾礼节,跑到我家内院来,已经够鲜廉寡耻了!怎的还要管我家的家事吗?”
霎时一静,连漏壶的滴水声,似乎也听不见了。
正房的气氛,在六皇子阴郁的表情中,凝固下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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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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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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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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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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