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点火,踩上了油门。
后视镜中的桑沐,脸色僵硬,头发散乱,眼眶微红,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
到了新别墅中,桑沐一把将钥匙扔在橱柜上,行李箱放在门口,只身往房间里走去。
别墅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是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桑沐深吸了一口,缓了缓心中的烦躁。
一下倒在了床上,眼前就是一盏吊顶的水晶灯,折射着一点光亮。
眼睛已经酸痛,桑沐回忆着沁和园的种种,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待再次醒来,就是手机铃声将她吵醒。
“你在家里还好吗?听说我爸过来了,他没有为难你吧?”
是郁昭年的来电,第一句话就是关心她。
桑沐清了清嗓子,慢慢说道:“没有啊。”
“那就好,我这边工作还有点多,还要做好几天。你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渐渐红了眼眶,桑沐咽下委屈,点了点头,回答道:“好,我知道的。”
接下来,两人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但郁昭年工作繁忙,最后还是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小姑娘清丽的嗓音消失,帝都顶楼办公室内寂静无声。
郁昭年低头望了眼桌旁堆的满满当当的文件,无奈叹气。
手中的钢笔折射出金属的光芒,顺着满是黑体字的纸张滚动,男人眉心深陷,仰头倚上了座椅。
没良心的丫头。
合作案确是棘手,帝都的员工都是老头子精心培养的心腹,说是人精也不为过,既无法全权信任,也不可能忽略他们的经验。
为了疏通关系,他不得不拿出十足的精力应对,几场内部讨论会下来,才将各方势力的情况摸了个大概。
从他落地起,整整十六个小时,桑沐只主动发来了一条消息。
这叫他怎么不气。
好不容易敲定了最终方案,忙里偷闲,巴巴的给人打了个电话。
郁昭年唇角微扬,无声的笑了笑。
他啊,或许是真的栽在那丫头手里了。
秘书推门而入,眼底是粉底液也遮不住的乌青,“总裁,财务部的预算报上来了,初步拟定的签约文件也发到您的邮箱了。明天的会议流程也出来了,那边派出的业界出了名的张总。”
修长的指尖摩挲着冰冷的钢笔,试图压下心底的那份悸动。
见男人没有应声,秘书略显诧异的抬起了头,再次开口,“郁总?”
她在总裁办工作五年了,印象里的郁昭年永远是冷静而理智的,无论在工作上遇到了何种境况,都面不改色。
就是这样一个冷静自持,心深似海的男人,今晚似乎有些不同了。
如星辰般耀眼的眸中似乎多了分烟火气。
来不及探究其中深意,郁昭年很快恢复到工作状态,抬手接过文件,低声吩咐,“半小时后,通知工程部开会,改进方案我会在会上提出,明天中午前,把张总的个人资料整理好放到我桌上。”
安排有条不紊,秘书本以为他没听见,正准备重复汇报,却不料他都一一想到了对策。
视线移到了屏幕上,男人嗓音沉稳,“辛苦了,等忙完这两天,给你加薪。”
清楚记下他的要求后,秘书退出办公室前用余光悄悄打量了正专注查看报表的男人,柔和的光线落在他凌厉的下颌线上,眼角分明洋溢着浅浅的笑意。
秘书屏息,强行按捺下自己揣测的念头,关门的动作愈发轻柔。
今晚的郁昭年很反常,尽管是同样的雷厉风行,同样的果决敏锐,但是,以他的原则,从来没有在加班的时候提过加薪这种事情好吗!
确实,郁昭年的心乱了。
办公室房门关上的瞬间,条目清晰的数据便从眼前飞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桑沐的笑颜。
他望着漆黑的天幕出神,握着鼠标的手渐渐松开。
短短一天,他学会了思念。
思念她晨起耍赖赖床的俏皮模样,思念她趴在餐桌上和保姆闲聊时偶尔露出的笑容,思念她咬着铅笔苦思冥想的侧脸。
或笑或怒,或静或动,深深的勾住了他的心。m.xiumb.com
大学的文学赏析课上,老教授摇头晃脑吟诵着千古流传的名句,他总是嗤之以鼻。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真正的生活不过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再美好的情话也只是文人们表达的途径罢了。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体会到其中意境。
屏幕上的时间在不停流逝,郁昭年敛去眸中的暖意,视线回到了那堆数据上。
开会,修改,谈判,再修改……
整整两天,但凡与合作案有所涉及的部门忙的昏天暗地,一分钟恨不得能掰成两份用。
顶层会议室内,金色眼镜下的眸光清冷,抬头的动作浑然天成,“张总,您觉得如何?”
以难搞著称的张副总脸色僵硬,皱眉苦笑,搭着文件的手微微颤抖,“郁总,贵公司的条件开的是不是过于苛刻了点,我要是答应了,上面也不好交代啊。”
见状,主讲人按下鼠标,自信十足的点出关键。
一番缜密的分析下来,张副总额角渗出密密的汗珠,身边的下属更是急的掏出了手机。
郁昭年轻敲桌面,音色冷峻,“换句话说,这块地皮除了郁氏,再也不会有公司敢吃下,张副总确定还要和我讨价还价?”
以郁氏在帝都的声望,想要不动声色搞垮一个项目,不过是动动手指的功夫。
再者,合作的红利已经达到了公司预期,他不肯松口只是想着争取更多的利润。
眼前的男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能轻松看穿他的想法。
他有预感,十年后,郁氏在他的手里只会更上一层楼。
对面的男人咬紧牙关,心一横,“成!就按郁总的意思办。”
郁昭年面色不改,长指扯了扯宝蓝色的领带,起身伸手,朗声道,“合作愉快。”
与郁氏员工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飞扬科技的职员,笑容僵硬却又无可奈何。
尤其是张副总,肩膀略微下垂,讪讪点头,“合作愉快。”
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艳阳透过车窗过渡在男子的侧脸上,隐晦不明。
郁昭年双眸紧闭,低声吩咐,“机票买好了吗?”
前排的秘书恭敬回头,“按照您的要求,机场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了。”
说到这里,她欲言又止的闭上了嘴。
机票只有一张,也就是说,除了郁昭年本人,其余人留在帝都待命。
可明明合作案已经结束了啊。
修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低沉的嗓音再一次在车厢内响起,“登机后,你把车开回临湖别墅,我回A市的消息,帮我瞒下来,所有的工作,用文字传给我。”
虽然不明白个中缘由,秘书仍是点头应下。
不该问的不要问,这是原则。
踏上飞机的那一刻,眼皮无端跳了跳。
郁昭年低头望了眼微信界面,解锁手机正准备发条短信。
合作案的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再加上郁鹤祥的那通强制性的电话,前后联系起来,他不免起了疑心。
或许,这并不是一次简简单单的出差。
身边传来礼貌的提示声,“先生,飞机即将起飞,请您关闭手机,谢谢配合。”
等飞机落地,郁昭年接过助手递上来的车钥匙,径直赶回沁和园。
扶着方向盘的手轻轻叩动,发出规律性的声响。
特意没提前通知桑沐,不过是想瞧瞧她惊喜的神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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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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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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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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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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