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怪……那个人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打破她所有的防备和规则。
“师尊,师尊,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
叶忘昔:“…………………”
叶忘昔的心立刻被丝丝缕缕的暖意包裹住了。
少年从背后抱出一只兔子,“上次我和苏子玉下山的时候遇见了这只兔子,只不过当时它受伤了,我就把它捡了回来。可是如今我想把它送给师尊。”
叶忘昔:“………………”
叶忘昔接过那只兔子,软乎乎的,也是挺可爱的。
“因为我觉得师尊和这只兔子一样的可爱……”
叶忘昔:“………………”
“一个字,四五遍我都没有写好,你很生气,但也没有放弃我。”君千策慢慢的说,“后来你握着我的手,窗外有花飘进来,我看到……”
他太过沉溺于那一场大梦中,甚至没有再自称为本座。
君千策顿了顿,神情须臾间竟是青稚的。
“我看到纸上写着,见信如晤,展信舒颜。”
他说到这里,忽地咧嘴笑了。那笑容说不上是快慰还是狰狞。
叶忘昔忍不住抬眼看向那个人。
君千策一身玄黑色窄袖锦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被金冠高高挽起,戴着九旒冠冕,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上还戴着龙鳞扳指。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此时正紧紧的抿着。
君千策披着厚重的锦袍,玉色五指捏着袍襟,站在廊庑下看着外头天色晦暗,脸上的神情有些痛快又有些癫狂,他不吭声,但谁都能感到他身上扭曲的人性,他明明长了一张极英俊的脸,但他眼底的光往往是阴沉暴虐的,没有半点温情。
他在高位上坐得越久,这种阴沉就越明显。
“这种事情也只有做梦才能见着了。”
他抬头,对上叶忘昔满载心事的那双眼,渐渐地,就又恢复了属于君千策的那股子冷意:“你知道本座为什么忽然想见你吗?”
叶忘昔:“………………”
为什么要见她呢?
是为了羞辱自己吗?
君千策的手伸上来,触及叶忘昔微凉的脸颊。
这人真的是……明明那么的怕冷,还不知道穿的厚点。
话是这么说,君千策还是忍不住为她施了一道保暖结界。
这人向来不知道如何照顾自己。
“在那个梦里,你的样子很好看。”君千策的语气淡淡的,“好看到本座甚至都无法忘怀。所以本座想来看一看真正的你。”
叶忘昔垂下眼帘。
“我怕我不恨你,我要恨你的。”君千策说,“不然我……”
忽然语塞,不然什么?
不然我会再也无法自宽,不然我会不知道该怎么往前走下去,不然我会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这一场残破的人生。
我必须恨你,我没有改变,也没有恨错。
“阿昔。”他最后阖目喟叹,“这世上终究只剩下我和你了。”
一时间心如刀绞,叶忘昔待要说话,忽然觉得自万丈悬崖边一脚踩空,失足跌落,忽的梦醒!
她想到了很多很多,她死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其实她都在他的身边。
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却什么也做不了。
朝阳将他的影子拖曳得很长,孤零零的一道痕迹,洇在地上,他缓缓地走着,慢慢地走着。
一开始好像身边站着两个少年裘马的虚影,还有一个冷冷清清的白衣女子。
后来,那两个虚影不见了,只剩下那一袭白衣陪着他。wWW.ΧìǔΜЬ.CǒΜ
再往后走,那个白衣女子也消失在了金色的晨曦里。
旭日是纯澈圣洁的,带走了同样纯澈圣洁的人,只留他一个人在地狱,在血海里,在魑魅魍魉中沉沦。
只剩他一个人,他越走越寂寞,越走越清冷。
走到最后,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
越走越疯魔。
对于叶忘昔,他似乎总有一腔很饱满的情感,但那情感太复杂了,里头酸甜苦辣那么多,他也不知道自己对这个人是恨多一点,还是别的感情多了一点,他实在不知道该待这个人怎么样。
他曾经告诉自己,留叶忘昔在身边,只是为了发泄仇恨,为了餍足私欲,可是后来叶忘昔死了,自己却留下了这具不可能再与之缠绵悱恻的尸身,坟冢都已立好,却不舍得埋葬。
其实留着这冰冷的、不会动、不会说话的尸体,又有什么用呢?
他大约自己也不清楚。
经历的太多,最初那一点点干净的东西,已经彻底被淹没了。
可是,他还是想要留住那个人……
叶忘昔活着的时候,他两人极少有心平气和待在一起的日子。
如今叶忘昔死了,死人与活人之间,倒生出些残忍的温和来,君千策常来看望他,拎着一壶梨花白,只是看着,话也不多。
君千策忽然很想跟这具冰冷的尸身好好聊聊天,反正叶忘昔已是尸首一具,反抗不了,责骂不了,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得乖乖地听着。
可是他动了动嘴皮,喉头哽咽。
到了最后,也只说出一句。
“师尊,你理理我。”
她想到了那人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师尊,你理理我……”
师尊,你理理我。
这是他们在七戒塔初见时,君千策说的第一句话。
那时候,叶忘昔闭着眼,君千策唤他,她掀起了睫毛帘子。
这也是他们在清风阁别离时,君千策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时候,叶忘昔闭着眼君千策唤她,她却再也没有抬头。
一句话,从七戒塔飘零了半生,飘到荷花池边,终于尘埃落定。
这些年的恨也好,爱也罢,就都散去了,就都冷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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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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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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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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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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