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叶忘昔慢慢的念着,却发现自己的小徒弟在看着远处的海棠花树发呆。
叶忘昔不由得在心里想着,难道自己的课就这么无聊,竟让人忍不住发呆。
“君千策,你在干什么?”
“师尊!!”君千策听见她的声音,先是一惊,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师尊,外面的海棠花开了呢?我第一次遇见师尊的时候,师尊便是站在海棠花树下……看起来最温柔……”
“我给你讲的可都记得了……”叶忘昔被少年直白的喜欢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姑左言它地说着话。
她从未被人这么热烈的情意包裹着,所以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才是好的了。
仿佛这么放着,少年的热情也许就会淡下去。
但她明显低估了那个少年,他就那么笑着闯入自己的世界。
像是一场意外一样……
可叶忘昔却知道,她心里总归是欢喜的。
因着那个人。
“记得了……”
“那想出去看便出去看看吧。”
“多谢师尊。”少年跑了几步,回头却发现自己的师尊却还是站在那里,又转身拉着自己师尊的手。“师尊和我一起去看看吧,师尊不是也很喜欢海棠花的吗?”
“嗯……”叶忘昔看着自己被少年拽着的手,一时也不知道要如何反应了。
她很少与人有如此亲密的接触,说起来她为数不多的破例都是因着自己的这个小徒弟。
“师尊,我带你去我的一个秘密基地好不好?”
“好……”
“那师尊闭上眼睛,我带着师尊去那里好不好?”
“嗯……”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他的小徒弟也有好好的长大呢……
可是正是因着那些算得上柔软的时光,所以到后来……
才更显得残忍吧……
可很多的时候,只是因为那些温暖的回忆,才能撑着我们活下去。
君千策身着一身浅蓝色的劲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只用发带束起,俊美的脸上表情淡淡。一双凤眸同样是淡无颜色。剑若霜雪,周身银辉。虽是长剑如芒,气贯长虹的势态,却是丝毫无损他温润如玉的气质。就像是最安谧的一湖水,清风拂过的刹那,却只是愈发的清姿卓然,风月静好。剑气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环他周身自在游走。带起衣袂翩跹,顷刻间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若这般舞剑,他就欲乘风归去一般。足不沾尘,轻若游云。
那个时候她在想些什么呢?
是了,他的小徒弟有好好的长大呢……
总有一天,他也会成为人人口中所敬仰的宗师……那个时候,她应该可以安心了。
连叶忘昔自己都不知道,她看了那个人多长的时间。
君千策收了剑势,看到了那站在树下的人,笑着朝她跑来。
“师尊,师尊,你是在看我吗?”
叶忘昔:“………………”
不看你,难道是看剑的吗?
叶忘昔自然是不会这样说的,她向来脸皮薄,一时之间被口无遮拦的小徒弟揭穿之后自然是不好意思的。
叶忘昔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故作镇定地指出他剑法中的不足:“你心里慌,脚下就会站不稳,那个样子的话……再厉害的剑法也只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花架子罢了。遇到困难的时候,人人都会生出退缩的念头……退缩是人之常情,这不怪你。可是你很难在短时间里凝聚反击之力,反而会手忙脚乱地落到对方手里。”
只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看得到底是那人的剑法,还是……那个人。
“多谢师尊指点,师尊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
最厉害的……最好看的……
最最重要的是也是……他最最喜欢的人。
“无妨,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叶忘昔顿了顿,她自来不喜欢夸奖人,只是那个时候看着自家小徒弟的眼睛,就像是一只又软又奶的小狗,等着自己师尊的一个肯定。所以那些话也就不自觉的说出来了。
真奇怪……那个人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打破她所有的防备和规则。
“师尊,师尊,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
叶忘昔:“…………………”
叶忘昔的心立刻被丝丝缕缕的暖意包裹住了。
少年从背后抱出一只兔子,“上次我和苏子玉下山的时候遇见了这只兔子,只不过当时它受伤了,我就把它捡了回来。可是如今我想把它送给师尊。”
叶忘昔:“………………”
叶忘昔接过那只兔子,软乎乎的,也是挺可爱的。
“因为我觉得师尊和这只兔子一样的可爱……”
叶忘昔:“………………”
“一个字,四五遍我都没有写好,你很生气,但也没有放弃我。”君千策说,“后来你握着我的手,窗外有花飘进来,我看到……”m.χIùmЬ.CǒM
他太过沉溺于那一场大梦中,甚至没有再自称为本座。
君千策顿了顿,神情须臾间竟是青稚的。
叶忘昔看着他的样子,她首先想到的是幽深的回廊,那回廊建在暮溪山的清风门,廊上覆压着满枝藤花,风一吹香雪飘落,满纸都是芳华。
她坐在廊下,正在一张石桌前写信。
信是送不出去的,君千策不允许她与外人接触,亦不许她豢养鸽子或是任何的动物,就连清风阁外头都被重重叠叠下了无数道结界。
但叶忘昔还是写。
太孤独了,一个人,一方天地,大概就要这样过一辈子。
要说不烦闷,那是假的。
信写给苏子玉,也没什么多的东西,无非就是询问近日状况,是否安好,询问外头日月如何,故人怎样。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故人。
所以一封信慢慢地写了一个下午,也没有太多内容。写到最后,有些出神,恍惚想起当年三个小徒弟都在身边安好的日子,自己曾教过他们提笔写诗作画。
苏子玉和秦芷萱学的都很快,唯有君千策,一个字写个三四遍都是错的,总要手把手教他才行。
当时写过什么呢?
叶忘昔恍神地,笔墨在宣纸上缓缓铺展开。
她先写“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后写“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一笔一划,工工整整。
撰书也好,写信也罢,她的字从来都是清晰端正的,怕读书的人看不懂,也怕弟子跟着自己学歪。
字如其人,脊梁极傲。
她写“所爱隔山海”,写“愿山海可平”。
后来,风吹着紫藤花落,歇在浣花纸笺上,她舍不得拂,看着那淡淡的瑰丽的紫,笔锋渐转,又写“羡青山有思,白鹤忘机。”
平平仄仄。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写着写着,目光都不由地柔和下来,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静好岁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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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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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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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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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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