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多言,都是为了陛下好。依妾身看来,着日将叶……叶宗师落葬了吧……她人已不在了,躯壳这样空留着,只会教尊上观之更痛。”
“还有呢?你言之未尽,不如今日都说出来。”
宋雨桐见他神色渐缓,心中稍宽。
所以她想了想,权衡利弊,还是鼓起了勇气,说道:“叶宗师走后,也再无人配的上璇玑峰了。”
君千策道:“不错。你接着说。”
“妾身想,既然如此,尊上去到清风阁里,只会触景生情,不如……”
“不如?”君千策眯起眼睛。
“不如将清风阁就此封去了吧。一阁只住一主,也算是佳话了。”
君千策:“………………”
君千策没有说话,良久后,粲然笑了。
“好一个一阁只住一主,好一个一段佳话。”
他施施然赤着脚趾修匀的双足,踩在冰冷的石面,脚背青筋隐绰,停在宋雨桐面前。
然后君千策抬起一只脚,用足尖,点起宋雨桐的下巴,令她仰头看着自己。
“这些话,你在心里头……憋了很久了吧?”
他望着她惊慌失措的脸,笑眯眯的:“宋皇后,过去有许多事情,我都还没好好问过你呢,有些事情……你的那些心思我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既然你今日先对我说了些掏心窝子的体己话,那我们不如坦白到底。来……我跟你聊聊。”
“就先从最近的事情聊起吧。本座记得去昆仑宫那天,本座怕叶忘昔做出什么事情,明明是把她锁在寝宫里的,你告诉我,她怎么会出现在昆仑山?她如今废人一个,金丹也已经……是谁给她解的禁,让她来找的我?这些事情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本座想着,你的心里可是比谁都清楚呢……”
宋雨桐身子猛然一颤,说:“我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我知道尊上……阿策你的意图,自然不会这么做的。你相信我……”
她太急着辩解,甚至忘了说妾身,而是用了“我”。
君千策便笑了,他说:“好,这件你不知道,那本座就当做你不知道。那我就问你下一件。那年我敕封你为后,让你协理儒风门,后来我有事前往祁山,走的时候,叶忘昔因为不听话,正被我关押在水牢之中反省……”
他提起这件事情,脸色还是淡淡的,宋雨桐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宋雨桐的脸色禁不住青白起来,嘴唇也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那件事情……
她原本以为他已经忘记了,却原来还是记得吗?
“你借由探查监牢,去看望她。你告诉我说……你却被她一通鄙薄……”
“是,是。”宋雨桐忙着道,“可是尊上……阿策,这件事我当年都跟你说过的,你也是知道的……叶宗师她不仅让我滚出天牢,且言语间多有侮辱,她不但骂我,还连着陛下一起责骂,我当时也是气不过……我……”
“本座知道。”君千策微微笑了,“你当时气不过,但叶忘昔乃是重罪之人,未经本座允许,又不能妄加惩戒。于是你便小施责罚,命人生生拔去了她的十枚指甲。”
宋雨桐满眼惊惶,争辩道:“尊上您当时回来,是夸我做的好的!”
君千策微笑:“哦……是吗?”
“您……您说言语不干不净之人,就当如此对待,您那时候还跟妾身说,说罚的轻了些,若是她下回再出言不逊,大可……大可断了她的十指……”她越说声音越轻,最后望着君千策瘆人的笑颜,颓然软倒在了地上,眼中噙着泪花,“阿策……”
君千策轻轻叹了口气,他笑道:“雨桐,日子过去太久了,本座当年说了些什么,没说些什么,都已忘了。只是有一件事情很清楚很清楚,你想知道吗?”
宋雨桐:“………………”
女人明明从方才就已猜到了君千策的心思,但听到这句话时,身子依然剧烈地抖了一下。
果然还是要到了这一天了吗?
“本座这几天总是做梦,梦到那天,本座自祁山回来,进了水牢里,看到她双手溃烂,尽是血污,就那么倒在本座的怀里……”君千策慢吞吞说着,到最后,声音蓦地拧紧,眼中亮着寒光,“本座……本座的心里并不高兴。”
宋雨桐无措道:“尊上,尊上……不,阿策……你听我说……你冷静一些听我说……妾身也只是气不过……气不过你……你总是……”
你总是在意着那个人……明明我才是你的妻子。
而她只是……
原本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她才知道。有的时候,反倒是因为太过在乎,所以才会……琇書蛧
摘青梅荐酒,甚残寒,犹怯苎萝衣。正柳腴花瘦,绿云冉冉,红雪霏霏。隔屋秦筝依约,谁品春词?回首繁华梦,流水斜晖。寄隐孤山山下,但一瓢饮水,深掩苔菲。羡青山有思,白鹤忘机。怅年华,不禁搔首,又在涯,弹泪送春归。销魂远,千山啼祢,十里荼种。
羡青山有思,白鹤忘机。
他喜欢从来都不是这首诗,只是这首诗里面的人。
那个人,一生下来轻而易举地就获得了别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只是为何,她要连自己唯一拥有的东西都夺走呢?
而她也厌恶极了和那个人相像的脸,可她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活到现在,也是因着这一张与她有几分相似的脸。
“本座并不高兴。”
君千策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面无表情地垂下脸,冷淡地看着在地上蜷成一团的女人。
“你哄哄我,好不好?”
他霜雪般的神色,配上这样骄矜的央求,绕是宋雨桐在他的身边这么多年,也不禁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连头皮都是麻的。她嗅到狂风骤雨的气息,抬起深褐色的眸子,做小伏低地仰视着他,她爬过去,伏在君千策的脚踝边。
“好,阿策说什么都好,阿策想要我做什么才会开心?我一定好好地……好好地……”
君千策俯身,掐住她的下巴,抬起了她的脸。
他笑了,很是可爱天真。
就好像他第一次在瞧见她的时候,甜丝丝地露出酒窝,拉着她的衣袖央道,一点也不像传闻中那个暴虐无常的帝君:“小师妹,你叫什么名字?……哎呀,你不要怕,我不伤你,你跟我说说话,好吗?”
只是如今这句话却让她……不寒而栗。
时隔多年,他几乎是用了同样的神情,同样的语调,说的却是另一番话。
她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只是她还是不甘心,她只是想要活下去罢了。
这也是罪吗?
他甜蜜而温柔地说:“雨桐,本座知道你是真心的,为了哄本座高兴,什么都愿意做……本座向来知道你的心思……”
他的指尖摩挲过她柔软的唇瓣。
她整张脸上,与她极像的地方。
可是却也不是她,那个人向来说不出一丝软话。
她那个人向来嘴硬心软,让人忍不住恼火。
他有时也会想,若是有一天,叶忘昔也能和自己说几句软话,恐怕……那也不是叶忘昔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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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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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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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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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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