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是那平静的海面,站在崖顶,未曾有任何人想象过深渊之中早已经卷起了滔天巨浪。
黑暗便仿佛是永恒,永恒到被囚禁的灵魂们似乎都从来不曾想要逃离这座千百载的囚笼。
唯有那声音,顺着黑暗与幽秘,一次次的击打在岩壁上,荡起可怕又令人心颤的回声。
那是任柒文在疯癫地哭喊,是玩偶在发疯地惨叫,更是鬼物在疯狂地咆哮。
只是所有的声音汇集在一起,却从来都未曾让任何人停止过自己的行动。
是崖底的人还在执著着各自心中的怨念。
“保存你的力量吧,一会就会起作用的。”任海文扭头向不远处的尹夕曦说着,当然,它的话也还没有结束。
“这场惨剧,该结束了。”他看着那快速接近的鬼物,脸上露出了疯子一般的笑容,“我只不过找回自己本应该的命运而已。”说话时,任海文有着自己这几十年来都从未有过的坦然。
而当话音落下,他回头,许越的脸便也映进了任海文的双眸之中。
他问着:“二十年前这件事就应该以这种结局作为结束的吧。谢谢,越哥”
他说着,支离破碎的灵魂只剩下仿若消失的气息。
许越沉默着,他的眼底应是有着挣扎的,即便是这件事他已经知道了良久,即便是任海文与他已经谋划了良久,他也应该是有些挣扎的。
只是没有人能够看到这一点。
但终究,不管许越作何选择,这一句话都已然是任海文为自己宣判了死刑。
任凭任柒文哭喊了多久也无法改变的死刑。
或许,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任海文与尹夕曦、许越的对话仅仅是片刻的时间而已,可这时间却已经足够恐怖的鬼物追到任海文的身边。
越是暴露自身为何物,鬼物身上的那恐怖的气息便也越是纯粹,甚至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股令人能够在不知不觉中被当做的疯子的力量都悄然浮上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头。
任海文终究只是个人而已,空间的裂缝再过强大,也无法抵抗鬼物的攻击。
任柒文的哭喊声从未停止,可是,他也只是一次次地穿过他父亲刻意为他制造的空间缝隙而已,而在这一次次越间之中,那恐怖的画面便如同是被翻阅的连环画本一般地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虽是断断续续的画面,却也足够让任柒文看得真切。
他看得清楚那鬼物还没有冲到任海文的身边,鬼物身上的头颅就已经开始一颗颗地脱落,灰绿色的头颅,即便是不去看它们的双眼,任柒文都清楚地能够感受到那其中的恐惧与怨气。xǐυmь.℃òm
而紧接着,任海文居然没有阻止地就任凭那些头颅啃食在了自己的身体之上。
任海文的灵魂已经被献祭了,它们本就没有要吞噬他的想法,它们想做的无非只是尽快地杀死任海文。
只有这样,才能让渐渐被拉入的幽冥离开这座深渊,这座疯人院。
它们的动作疯狂着,自是不会有一丁点的顾忌。
偏偏,没有人能够在任海文的脸上看到丝毫的痛苦。
不,不仅仅是痛苦而已,或许,连任海文的呼吸与身躯的轮廓都在渐渐消失。
可能是力量终于到了极限吧,终于,挡在任柒文身前的空间裂缝破碎了,任柒文猛地就冲了出去,可是才刚刚向前冲去两步,他的身体就好像是撞在了一层屏障之后猛地被弹了回来。
任柒文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如今,他又怎么会在乎此时是为什么。
他再一次起身,一次次地撞在隐形的屏障之上,只是几次过后,他就已经头破血流。
可即便如此,任海文也未有任何的改变。
灵魂的气息甚至都完全湮灭了,那一颗颗头颅,将他的血肉撕扯了下来,暴露出白色的骨。
也在这时,任柒文终于想起了许越的存在。
他猛然转过头,,声嘶力竭又虚弱不堪:“越哥,你动啊,你救救我父亲,我知道你能做到的对不对。”
任柒文的声音清楚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其实,许越此时又何尝不是一副沉痛的模样。
然而,许越却没有任何要出手的样子,那模样仿佛要将任柒文才刚刚对许越重拾的信任与依赖击碎。
任柒文的双眼通红,许越的眼眸里也充满了血丝。
只是任柒文不了解的是,许越不说话并非是因为冷漠,而是自己也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而已。
这么多年来,他每一次都是这般度过的,越是看惯了身边人离自己而去,便越是害怕见到这一幕。
这般的场景,怎么会有人能够适应,许越终究是个胆小之人,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未曾变过。
任柒文已经疯了,可能是在他猜到了自己父亲的做法之后就已经疯了。
突然,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就如同是一个溺水的人终于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他再次向许越喊道:“越哥,你救救他吧。
你看看现在这些裂缝,如果我父亲就这样被他们杀了的话,你、尹夕曦、我们所有人,就都从这里出不去了。”
任柒文仿佛是魔怔了一般,他一遍遍地说着:“越哥,我说的对吧,所以你快来帮忙啊,不用做其他的,真的,只要你打开这屏障就行,真的。”
说道末尾,任柒文的语气都已经变成了祈求。
可偏偏,许越还是一动不动。
而当这份祈求得不到回应,心中的希望完全被湮灭之时,对许越的祈求也终于变成了怨恨。
“许越,你他妈的快啊,快帮我,救救我父亲。
我们认识了二十多年,你和我爸也认识了那么久,就为了你的破计划,为什么要让他也一起陪葬。”任柒文疯狂地喊着,眼中是清晰可见的仇恨。
“你要是不帮忙、你要是不帮忙,那就把我也杀了,你敢么,你做的到么。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
快啊,你的能力的,你那引以为傲的精神力呢!”
任柒文一遍遍地喊,似乎是仇恨的涌入都恢复了他的力量,他一边喊着,一边又再次向屏障冲撞而去。
看样子,如果许越真的不给予他回应的话,他都会撞死在这屏障上。
可在这时,忽然,一道虚弱的声音竟让任柒文的动作停了下来。
“不...不要...怨恨,我的死...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注定了。”说话的人正是任海文,似乎是任柒文的动作终于惊醒了灵魂即将消散的任海文,看着自己儿子那不堪的模样,他终于出言阻止道。
任柒文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惊喜,但又瞬间消失了,他看得到,即使是自己的父亲又恢复了短暂的意识,灵魂的消亡与身躯的衰败也并未停止。
“爸,你让我进去,你让我进去,一定有其他方法的,我们都能活着从这里出去。”任柒文说着,从他的脸上如今已是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
只不过任海文却摇了摇头:“你应该去谢谢许越,让我多活了这二十六年。
答应我一件事,最后一件。”他说着,即便灵魂也身体都遭受着痛苦,也还是让自己尽量摆出一张笑脸。
“好,您说,我都答应。”任柒文连连点头,可马上,他又开始疯狂地拒绝。
“不,我什么都不答应,你不能死,你说过的你会一直陪着我,看着我给你找个媳妇儿,看着我...看着我...”任柒文甚至都开始语无伦次,“不行,你就是不能死,是不是我只要不答应你,你就不会死。”
任柒文不停地点头又摇头,眼泪混合着血液从他的眼见缓缓滑落,有的洒在了周围,有的则是滑落到任柒文的嘴角,又沾湿了他的衣。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父子二人相依为命,曾经有多么依赖,对如今的任柒文来说便是多么痛苦。
只是任海文还在笑着,仿佛对任柒文孩子气般的话充耳不闻:“最后一件事,不要去怨恨许越,你应该去谢谢他的。
答应我,帮他把韩璃找回来,只有你能帮上忙了。”
任海文用自己那虚弱不堪的语气说着,当话音落下,那声悲惨的哭嚎也就传遍了深渊的每一个角落。
悲惨得令人心悸。
终于,那屏障碎裂了,碎裂的就仿佛它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般。没有人知道这屏障的存在到底是为了将任海文和疯人院的院长及主人关在一起,还是说为了阻止任柒文的进入,不过当这一刻,它也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任柒文倒在了地上,他还没有昏迷,或者说,那矛盾的思想已经不再允许任柒文在这时候倒下去。
只是如今,清醒或成了任柒文最为煎熬的一件事。
他亲眼见得自己的父亲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可他却连最后的拥抱都做不到。
就仿佛如韩璃一般,当献祭完成的那一刻,任海文的身体和灵魂就已经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地面上的脚印或许成了任海文曾经存在过的唯一证明,而今,也只剩下零星的碰撞声还存留在了众人的身边。
那是一颗颗骷髅掉在地上的声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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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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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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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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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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