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笑了起来,拿着筷子不住的往路修远的碗中夹菜,殷勤的说着:“修远啊,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母后特地吩咐御膳房做的,就等你过来吃呢。来,你多吃一些,咱们边吃边说,反正时间有的是,咱们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路修远眼里的笑意掩了掩,不动声色的将皇后夹过来的菜放进嘴里,眼神却没有半分松懈。有句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虽然皇后不可能对他奸或者盗,但总归是有些自己的小主意在心里的,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他不紧不慢的吃着桌上的菜,等着皇后开口说正经事情,几乎已经想好了,不管皇后对他提出什么,他都要再三思量过,才好作答。而且十有八九,他是不会答应的,毕竟皇后提出的事情,总是为着她自己的利益,而是将他这个太子作为算计的对象。
然而皇后夹了半天的菜,也丝毫没有要谈及正事的意思,他手中的酒喝空了,她便忙不迭的让侍立在一旁的欧阳可人上来给他添酒。
欧阳可人盈盈走了过来,一股脂粉的香味直冲路修远的鼻腔,他微微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屏息凝神,看着欧阳可人的纤纤素手执起酒壶来,清亮的酒在眼前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下方的酒杯里,倒是一副挺赏心悦目的画面。
但此时的路修远也没有什么心思欣赏,酒的香味都没能盖过欧阳可人身上的味道,他不自觉有些嫌恶。心中情不自禁想起了此时还远在宫外的宋青染来。那个女人,从来都不屑于往自己身上涂涂抹抹,弄得浓妆艳抹的像是青楼中的女子一般,相反的,她喜欢顶着一张素面朝天的脸,大大咧咧的到处跑。她的身上,永远只能闻到一股清爽的气息,平时倒没觉得有什么,此时想起来,倒是颇为怀念那个味道。
唔,宋青染那个女人,倒也不是一无是处的么。
路修远不紧不慢吃着菜,心中忽然划过了这么一个想法。
而此时远在宋府里的宋青染,正在手舞足蹈的跟宋峥说着话,忽然狠狠的打了个喷嚏,几乎让她站立不稳,眼看着要栽倒前面的花坛里去,还好被眼疾手快的宋峥一把扶住。宋青染讪讪站好,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放开宋峥的袖子。
宋峥关切道:“怎么了?”
宋青染面色讪讪:“没,大概,大概是夜里风大,有点着凉。”
宋峥立刻便换上了一副自责的表情,忙不迭道:“都怪我,连这个都忘了。我身子骨强健不怕冷风,倒忘了你这个样子立在风里最容易感染风寒。来,我送你回房去休息吧。”
宋青染点点头,抬脚往自己从前的闺房里走,宋峥跟在她后面,贴心的为她挡住微微拂动的寒风。
“修远啊,宋青染那个丫头,这段日子还好么?”
皇后往路修远的碗里夹了一颗四喜丸子,表情无不关切的问道。说完这句话,还指了指桌上的另外一盘稍远的菜,对欧阳可人道:“可人,去把那盘翡翠白玉汤给修远盛一碗过来,他爱喝。”
可人应了一声,身影娉婷的站到了桌子另一边盛汤,动作十分的轻柔,跟宋青染端起碗便咕嘟咕嘟灌汤的样子简直是天壤之别。但偏偏这时候路修远想起来,还觉得宋青染那样子也颇为豪气,一点都不显得做作。
好歹她走了过去,自己周围的空气有瞬间的清新。路修远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心中有些好笑,皇后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起宋青染来了?她不是一向都不喜欢她的么?
但是路修远心中明白,皇后也并非是真正的关心宋青染,只不过是为了找找话头同他说话罢了,便也没有细想,只淡淡道:“应该挺好的,我也有点时间没见到她了,不知道她在宫外怎么样。劳母后挂念了。”
听到路修远说“有点时间没见到她了”,皇后不由得心中一喜,更加笃定了心中的想法。那个喜不自胜的表情落在路修远眼里,便让他更加诧异,难道她不是应该听说宋青染过的很不好才会这么开心么?
皇后自然没有想到他心中的事情,又想了想,开口道:“这些菜做的怎么样?合不合你的胃口?若是不好,我就让他们再重新做一份去?”
这样东扯西拉找话头的意图简直太明显了,路修远心中有些好笑,但还是没有说破,淡淡的应着皇后的话题道:“都还不错,母后对孩儿的胃口向来了如指掌,皇儿十分感动。”
皇后忙不迭的点着头道:“那就好,那就好。”然后路修远又等了半天,却仍然没有听到皇后有开口说正经事情的意思,他心中隐隐有些不耐。
若是平时,依他的性子,按理是不会有半分不耐烦的。因为他的耐性一直都是极好,可以陪着人打一天的太极,将对方都急死了,自己还稳如泰山。由此便可知道,他其实很少有耐不住性子的时候。但偏偏今天,几杯酒下肚,他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燃烧了起来,微微有些燥热不安,心中的耐性也被消磨去了大半。
于是他开口道:“母后不是说要跟孩儿商量什么事情么?怎么到现在都没有说出来,皇儿倒是愈发好奇了?”
皇后怔了一怔,勉强笑道:“没有,母后就是想你了,想跟你说几句体己话而已,所以才找了这么个借口,不然母后怕你直接走掉了。怎么,不愿意跟母后说话了吗?”
路修远当然不会说不愿意和皇后说话,但他心里微微觉得有些异样,但偏偏不知道在哪里,只能对皇后道:“既然如此,修远再陪母后说几句话便是。”
皇后开心的弯起嘴角,道:“那就好,来,咱们别干说话,边吃边说。这盘丸子我瞧着做的甚好,你多吃些。”
路修远应了一声,却蓦然发现自己的筷子都微微有些发抖,他心知不秒,自己的身体已经越来越热了,心中那股躁动也越来越深,若是还不走,他只怕要在皇后面前失仪。
想了想,他站起身来道:“皇儿已经吃好了,母后,天色已晚,皇儿先回去了。明日若是不忙,再来陪母后说话。”
皇后看了看他脸色中蕴藏的一丝微红,心里知道药性已经发作了,也就不再留他,而是点点头道:“好,那你就先回去吧。免得太晚了,耽误了你的休息。”
路修远点了点头,便抬脚往外走,步履有些飘忽不稳。外面夜色融融,月亮高高的挂在天边,洒下一片银辉,地上有些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但大概还能辨识出方向。
他走的匆忙,忘了带随身太监过来,这会儿也没有人给他掌灯。但他本来就不是在意这些事情的人,也就没有多说,抬脚准备跨入融融月色之中。
身后传来脚步声,皇后叫住他,等路修远回头,就推了一把自己身边羞怯的低着头的欧阳可人,道:“天太晚了,你又没有带个侍女过来,我怕你看不清路,让可人去送一送你。”
他还没有说话,欧阳可人便盈盈走了过来,对着他福了福身子,柔柔道:“可人送太子回宫。”
她手中一柄粉色宫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这片地照的十分分明。灯光映照着她的脸,看上去竟然还有几分娇羞。
派人送他回去,派个宫女便可以了,哪里需要让欧阳可人送他回去?要知道欧阳可人身为皇后的红人,平时里也是十分娇贵的,从未做过下人的活计。今天皇后不但一直要她布菜添酒,这个时候了还要她掌灯去送他,事情有些奇怪。
想了想,路修远便抬头对皇后说:“母后,可人是你的贴身丫鬟,,掌灯这样的事情交给别的宫女去做便可以了。”
皇后心说难道这样的好事还能便宜了那一群整天对着皇上和太子春心荡漾的丫头不成?但是对着路修远她当然不会这样说,便含笑道:“她再娇贵能贵的过太子不成?那些个毛手毛脚的丫头我不放心,这个孩子心细,让她送你回宫,我也放心一些,你就不用推辞了。回去了早点休息吧。”
路修远看着皇后的笑脸,还想说点什么,却觉得身体之中的燥热越来越重。他害怕压抑不住,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转身便走。
欧阳可人手里提着那柄宫灯,袅袅走在路修远身后几步的地方,为他照着前方的路。
路修远的俊逸是所有人的认可的,即便只是一个背影,便足以让欧阳可人春心萌动。看着前面路修远的修长背影,欧阳可人含羞带怯的垂下了眼,过了几秒,再抬眼小心的看上一眼,又垂下头来。
耳根已经通红,欧阳可人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得一阵灼热。想起来临出门时,皇后在自己耳边的轻语,便只觉得更加羞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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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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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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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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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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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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