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百里夜行操>第十七章
  他来到石洞的温泉水槽旁,从内衣口袋掏出纸条,轻轻搓了搓边角,“藏在墓碑里那么久都没有破损,放水里过一遍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弓着身子,大口吹掉水气,“试一试吧。”

  于是,他把纸条慢慢伸向水面,全神贯注地盯着纸面,看它会出现什么变化。

  “别毁了天书!”

  他绷紧身子,扭过头。火焰男从石壁上缓缓滑落,飘到他身前。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取得天书要第一时间交给我。”火焰男摊开手掌,勾了勾指头,“把天书给我。”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他把天书重新塞回内衣口袋,“你怎会觉得我会拱手相让?哪儿来的自信?”

  火焰男的瞳仁里顿时冒出两朵烈焰,“别给我装傻充愣,把天书交给我!”

  “它是属于肥遗族群的,与你有何干系?”

  听到他这句话,火焰男头顶的烈焰便冲天直上,绕住手臂的火苗也突发浓密起来,“我说最后一次!把天书交给我!”

  “你做梦。”他斜视着火焰男,“你可以滚了!”

  这时,火焰男倏地把手伸向他脖子,他猛一转身,用掌心的黑火焰扼住他手腕。随即拔出云杀宝剑,挥向火焰男的手臂。

  火焰男拔出腰间的发红的宝剑,挡住云杀宝剑,抽回手臂——两把宝剑交叉的瞬间,水槽里的温泉水倏然沸腾起来,溅到他们脸上。

  这时候,两道蓝色的剑气从火焰男身旁呼啸而过,朝他袭来。他跃起身,飞到石洞顶端,俯视着他们。

  “把他杀了!”一个浑身长满蓝色火焰的人,出现在火焰男身旁,“天书还在他身上?”

  “在他内衣口袋。”

  “我记得你!”他贴在石洞顶端,恶狠狠地盯着他,“是你杀的院长!我认得你手中的双刀!”

  “想要报仇?你有那个本事吗?”火焰男把剑尖指向他,“把天书交出来,我会留你一条性命。”

  “你什么来路?叫什么名字?”他的目光转移到火焰男身上,“你告诉我他叫什么,我就把天书交给你。”

  “他叫蓝姬,唐冬懿的右护法。”

  “你受死吧!”说完,他双脚蹬着石壁,握紧剑柄,飞身刺向蓝姬。

  蓝姬用双刀擒住他的宝剑,把脚踢向停在半空中的他。他便双手攥紧剑柄,连同宝剑一起飞身旋转,在空中翻了个跟斗,落于他们身后。把剑气袭向他们。

  他们同时飞向石壁,沿着石壁两侧,跳到他前面。

  他将手中的黑火焰揉成一团,冲向蓝姬,并顺着黑火焰的方向,提剑刺向他。蓝姬侧过身,躲过他的袭击。他将黑火焰吸回掌心,蹬着石壁,反身回击。蓝姬叉开大腿飞起,用双刀挡住他的宝剑。

  火焰男见势,便飞到他头顶,用宝剑从天直插他背部。他挣脱掉蓝姬的束缚,转身后空翻,踢中他的下巴。退后几步。

  他将宝剑悬于两掌之间,将体内的力量凝聚到剑身,推着剑柄,再次刺向蓝姬。火焰男从上空骤然飞下,顶住他来势汹汹的宝剑——火焰男被他的宝剑推到石壁之上,咬着牙关,死命撑住宝剑的冲击力。

  他张开手掌,将宝剑快速吸回手中,朝蓝姬的臂膀奋力一挥——剑气削掉石壁底部的大石,大石碎成的小石子在狭小的石洞里四处飞溅,扬起的尘土挡住了他的视线。

  不一会儿,蓝姬持着双刀,从飞扬的尘土中走出,散发着凌厉的目光。

  他见蓝姬安然无事,便再次将剑气挥向他。蓝姬挡住他的剑气,手握双刀,俯身贴着地面,飞到他脚边,砍向他脚踝。他跳起身,在半空中竭力嘶吼着——他的身体已然发红、发烫,屁股后的尾巴也跟着颤抖起来。他的尾巴散出的黑火焰顿时形成一股巨大的黑火,横面扫向蓝姬。

  蓝姬的双刀则闪着两道深蓝色的光芒,两道光芒汇成一道紫光,抵住黑火的侵袭。火焰男见势不妙,便召唤出宝剑里的烈火鸟,从中咬断黑火。

  他将掌心的黑火焰化成一条粗大的黑线,并将其集中到指尖,向烈火鸟轻轻一拨——烈火鸟悲鸣一声,挥着双翅钻回火焰男的剑中。

  这时,蓝姬将剑气袭向他的尾巴。他便张开双臂,仰天狂吼几声,将体内的力量喷涌而出——他的力量形成无数颗黑色的火点,火点滴穿石壁,整个石洞刹那间轰然倒塌。

  他从石洞上方的坑口飞出,停在半空中,看到石洞被夷为平地,便自言自语道,“他们应该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他望了一眼漆黑的夜空,意图离去。

  此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嘣”的一声儿——蓝姬与火焰男从溃烂的石堆中缓缓飘起,飞到半空中。

  “你们竟然没死?”

  “小子!恭喜你成功地激怒了我!”蓝姬擦了一把脸上的微尘,斜着嘴角说道,“我保证你活不到天亮!”

  “哼!”他傲慢地说道,“就凭你们?不自量力!”

  “识相点儿,把天书交出来,不然你会死得很难看!”火焰男说。

  “是吗?”他拔出宝剑,做出御敌的姿势,“我会让你们死得更难看!”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是找死!”说着,蓝姬的两把双刀瞬时合成一把紫色的宝剑,飞身击向他。

  就在他准备与蓝姬战斗时,刹那间,无数块晶莹得发光的冰块,从天际迅速下落——无脸男出现在密不透风的冰帘中,挡在他前面。

  蓝姬见无脸男不请自来,便停住攻击,将宝剑别于肩后。

  “你怎么来了?”火焰男说,“是不是有什么新任务?”

  “我来带他走。”无脸男说,“你们不能动他。”

  “可天书在他身上!”蓝姬说,“夺取天书是我们的任务。”

  “这个任务可以搁置一段时间。”无脸男转过身子,面对着他,“你跟我走吧。”

  “不行。”火焰男说,“我们没有收到主人的指示,你不能带他走。”

  “这是主人的意思。”

  “空口无凭,我们如何信得过你?”蓝姬说,“我知道你们的关系非同寻常,谁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要带走他也可以,只要把天书留下,你们去哪儿我们都不会阻拦!”

  “不信你们就跟着。”无脸男说,“主人要见他,现在!立刻!马上!”

  “好!”蓝姬收回宝剑,“我们一起回去见主人,谅你也耍不出什么花招!”

  “真是可笑!”他冷笑一声,对无脸男说,“谁要跟你走?”

  “修。”无脸男说,“你不是一直想见唐冬懿吗?现在可以去见她了。”

  “你为什么骗我?”他说,“你为什么说我是神灵的后人?你的目的何在?”

  “修,对不起!”无脸男惭愧地低下头,说道,“我也是刚知道你的身份,并非有意欺骗你的。”

  “刚知道?”他说,“你的意思是……是唐冬懿叫你来骗我的?”

  “她……”无脸男说,“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做。”

  “你们给我一个正义的身份,就是为了唆使我去杀自己的同胞?”他说,“还打着维护世界和平的口号,说什么只要把他们都杀了,潘多拉世界的生物就不会入侵现实世界……是你们阴险狡诈,还是我太愚蠢太天真!”

  “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了。”无脸男说,“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肥遗的后人。”

  “要见唐冬懿也不是不可以,”他说,“你们叫她来找我,我随时恭候她大驾。”

  “大胆!”蓝姬说,“敢叫我们主人来见你,我看你是活腻了。”

  “一口一个主人,你们叫得可真顺溜。”他说,“当她的狗就这么高兴?没错,刚开始我是想见她,毕竟我欠她一条命,但现在我一点儿都不想见她,因为她杀光了孤儿院的人。你们替我转告她,叫她好自为之,别再干伤天害理的事儿了!不然我不会对她手下留情的!”

  “你就这么不想见她?”无脸说,“一点儿都不想?”

  “不想。”他摇摇头,说道,“欠她的一条命,我已经拿五十多条命还了,我们两清了。”

  “难道魏彧你也不想见?”无脸男说,“魏彧就在她那儿。”

  “他还活着?”他说,“魏彧是我亲手埋的,他是如何活下来的?”

  “要想知道,你就跟我走。”无脸说,“让他亲口跟你解释。”

  “你说的是真的?”

  “嗯,是真的。”

  他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好,我跟你走。”

  他们飞到一片不知名的海域上——海面上架着十几道错综复杂的铁轨,铁轨悬在半空中,发出幽幽的蓝光。在蓝光的照映下,几条鲨鱼张着一口利齿,跃出海面,挥一挥巨尾,又沉入海底。这时海面的浪潮突然变得汹涌起来,浪潮淹过铁轨的瞬间,一个老式火车头打响鸣笛,转动着鲜红色的巨轮,从海浪中疾驰而出,并驶向望不到头的铁轨,再次沉入海中。

  “这是哪儿?”这一雄壮的景观,看得他目瞪口呆,连连称奇道,“这太神奇了!居然有火车从海里冒出来!又像头虎鲸般沉入海底,太壮观了!”

  “这是密比信海,在另一个世界。”无脸男说,“就跟潘多拉世界一样,不过它比潘多拉世界多了几分诡谲。普通人是无法到达这里的,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存在。”

  待海浪退去,火焰男便双手合十,把手臂的力量汇聚到十指间,劈向海域。

  海面上翻腾过一阵,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把悬在半空的铁轨卷入其中,发出巨大的浪潮声。

  “走吧。”无脸说,“你抓着我的空衣袖,不要放开手。”

  他抓住无脸男的空衣袖,与他们缓缓飞向漩涡中心——他们飞进漩涡时,海水像块深蓝色的幕布般,慢慢盖下,渐次填充漩涡的空间。他回过头,看到漩涡已然形成两双巨大的翅膀,翅膀中央的海水骤变成一个庞大的鸟头。鸟头悬于他们上空,逐渐逼近他们。

  “不要怕,它是由海水变成的朱雀头,没有攻击力。”无脸男握紧他的手背,他的手背便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凉。冰凉的气息迅速蔓延至他头皮,他立马变得清醒起来。

  “你的手不是不给人碰吗?”他望向无脸男白皙的后颈,瞄了一眼他屁股后的凸显的尾巴,“你为什么也长有尾巴?”

  “如果我握紧你的手,能让你不害怕,那又何妨。”无脸男说,“我的尾巴长有羽毛,和你的不一样。”

  “为什么他们不长有尾巴?”他指着飞在前头的蓝姬与火焰男,“火焰男叫什么名字?”

  “他们都是火神祝融的后人,没有尾巴。”无脸男说,“他叫落红煞。”

  “既然他们都是火神的后人,为什么一个是蓝色火焰,一个是红色火焰?”

  “他们可以自由切换火色的,但仅限于蓝色和红色。”无脸男说,“其实他们的形体、声音、身高、容貌一模一样,为了让人容易区分,便一人蓝色一人红色。”

  “哦,原来如此。”

  他们飞到海底时,四面的海水如卷云般形成一条管状的保护膜,他们便顺着笔直的道路直走到底。拍打在保护膜上的海水开始慢慢平静,头顶的漩涡也像一头沉睡的母狮般,看着他们的背影湮灭在深邃的蓝光中。

  他们走到尽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扇红蓝相间的石门,石门上方立着一只跃跃起飞的水鸟。水鸟的身躯全由湛蓝的海水灌入其中,散发着神秘的不可侵犯的光芒。

  蓝姬弯起手指,往腹部一掏,一个棱形的水晶方块便悬于他掌心。他把水晶方块缓缓推向石门中心,闭着眼睛念道:“开。”

  水鸟的口中便吐出一股红色的液体,液体顺着门檐爬满石门,消失在石门缝隙内。

  无脸男单手推开石门,回头望了他一眼,“现在还害怕吗?”

  “我没有害怕。”他松开无脸男的空管衣袖,“只觉得惊奇而已。”

  “那你跟在我后头,不要东张西望。”

  他们跨入石门,走上一条百米长廊。长廊两侧全由不成形的大块石头堆砌而成,每块大石中央都刻有一只红色火鸟,火鸟的身体闪着忽明忽暗的红光——他仰起头,发现高高立起的石壁直插望不到头的黑洞中,黑洞里似乎有空气在窜动,因为他的脸颊感到一阵冰凉的阵风。

  他们走过长廊,来到一个空旷的大厅。大厅两侧点着四排烛火,烛火中央有一条弯曲的台阶。每层台阶都流动着幽幽的蓝水,蓝水表面映着形状不一的淡黄色的太阳花——太阳花连着每层台阶,形成了一幅瑰丽的水彩画,让人望之深觉此乃鬼斧神工也。

  无脸男半跪在地上,望着台阶上方的雪白座位,说道,“报告主人,任务已完成。”

  “好。”一阵熟悉的声音从四面传来,震灭了两侧的烛火。

  不一会儿,大厅亮如白昼,一道强光落在座位上。

  他睁开双眼,发现大厅全然变了模样——那些流淌着蓝水的台阶不见了,四排烛火也莫名消失了……整个大厅如同深陷一个巨大的黑洞般。xǐυmь.℃òm

  “这是哪儿?”

  “这是雀红殿。”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出现在座位上。她的两个耳廓长着一双洁白的翅膀,翅膀的羽毛将她的脸部遮住,就像一扇紧闭的小门。

  “你是谁?”他揉了揉眼睛,试图看清她的面目,“你是唐冬懿吗?”

  “是。”遮住唐冬懿脸部的翅膀缓缓打开,隐没在耳廓后。

  “你们都退下,我要和他单独谈谈。”

  “是。”无脸男他们向她行了个礼,便消失在大厅中。

  “好久不见。”唐冬懿端坐在座位上,目不斜视地看着他,“可好?”

  “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的唐冬懿啊。”唐冬懿面带微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不认得我了?”

  “是你妈逼。”他与唐冬懿四目相接,发现她的面色不仅苍白如雪,就连嘴唇也变成了雪白色。

  “多年不见,你就是这样问候我的吗?”唐冬懿垂下眼睑,蔑视了他一眼,轻声说道,“他们若是这般顶撞我,你知道他们会有什么下场吗?”

  “管他们什么下场!”他说,“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朱雀的后人吧?”

  “你是如何得知的?”

  “你的破洞里哪儿没有一只鸟?”他说,“你不是与僵尸王同归于尽了吗?怎么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僵尸王没把你咬死,当真是可惜了!”

  “我没死,僵尸王也没死。”唐冬懿说,“你为何总是追问生死呢?如此痛恨我?我活着出现在你面前,不好吗?”

  “你为什么要杀光孤儿院的人!”他说,“你个丧尽天良的婊子!”

  “想杀就杀啰,哪来的这么多理由?反正杀死他们就像踩死一群蚂蚁一样……”

  他喘着怒气,攥紧拳头,“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代价?”唐冬懿仰天长笑一声,“你要杀我?你舍得吗?”

  “你已经不是以前的唐冬懿了。”他说,“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呵呵,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笑了笑,说,“是啊,我怎能变成这样?让你失望了,我亲爱的修。”

  “快告诉我,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原本就没死,何来的活下来?”唐冬懿从座位上起身,飘到他面前,“我和僵尸王同归于尽的画面,不过是你的一个梦而已。”

  “我的梦?”

  “龙劲恩潜入你的梦中,把你从梦里赶到潘多拉世界的。”唐冬懿说,“不过你来到潘多拉世界却是真实的,换言之,你做的那个梦也是真实的。只是他没想到,我会在潘多拉世界修行。”

  “既然是真实的,刚你说的梦又是怎么一回事?”

  “还记得那条小僵尸吗?”唐冬懿说,“你第一次看到的那条僵尸。”

  “记得。”他说,“就是你用悬空术飘到屋顶睡觉的那晚。”

  “是的。”

  “既然如此,哪儿来的梦?”

  “从我们去搬汽油那天开始,就已经是一个梦了。”唐冬懿说,“你做了一个梦中梦。”

  “所以……”他说,“从我们搬汽油那天开始,就已经是幻象了?潘多拉世界的景物也是幻象?那些汽油、毒蛇也是幻象?我们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象?”

  “潘多拉世界的景物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幻象。毒蛇也不是幻象。搬汽油之前都是真实存在的,僵尸王也是存在的,只有汽油是幻象。”

  “到底何时真,何时假?”他说,“既然僵尸王是真实存在的,它又怎会出现在我梦中?”

  “是我潜入你的梦中,把僵尸王引入你梦中的。”唐冬懿说,“别忘了,你的梦中梦有我,是我主宰了你的梦。我可以把任何生物、非生物引入你梦中,从而主导你的大脑,让你觉得一切都是真实的。”

  “我懂了。”他说,“我的梦中梦,除了汽油一切都是存在的。就像我在屋里做了一个梦,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象,但屋子里的摆设却是真实存在的。”

  “对。”唐冬懿说,“就像梦游。”

  “原来如此。”他说,“难怪当时我就纳闷,潘多拉既是一个没有规则的逆行世界,又怎会出现汽油,汽油桶上还写着‘中国制造’几个汉字。”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追问道,“为什么给我制造梦中梦?”

  “为了让你回到现实世界。”

  “为了让我回到现实世界?”他说,“为什么?”

  “为了让你杀掉肥遗。”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的身份的?”他说,“为什么非要我亲手杀掉他们?还唆使无脸男骗我说,只有我才能杀掉他们。”

  “从你杀死眼镜王蛇那时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因为我看到你露出的尾巴了。”唐冬懿说,“当时朱雀早已看穿肥遗王有不臣之心了,肥遗王不仅私通青龙、白虎,还将朱雀的机密泄漏出去,害得朱雀身陷困境,差点儿毙命。朱雀容不得手下存有异心,更容不得自己的心腹背叛自己。他早就想灭掉肥遗全族了,只不过被白矖、腾蛇抢先一步而已。后来肥遗全族被剿灭,却仍有两条肥遗逃出生天,还带着肥遗王的遗腹子逃到浑夕山。从那时开始,朱雀就下了一道命令,历代朱雀后人不管用什么方式,一定要肥遗自相残杀,不然难解他心头之恨。”

  “所以你就给我一个正义的身份,让我没有心理负担去杀他们?”他说,“杀不杀他们,其实和维护世界和平没有半点儿关系吧?”

  “没有关系,你只是我的一枚棋子而已。”唐冬懿说,“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我不能背叛自己的使命。只要肥遗没有自相残杀,历代朱雀后人就会将这个使命一直传下去,直到肥遗死在自己人手里为止。”

  “难道非要看到肥遗自相残杀,朱雀才会善罢甘休吗?”他说,“朱雀的心胸狭窄与偏执,注定了他的失败。”

  “这是朱雀的命令,我们无权追问其缘由。”

  “无脸男知道你设下的阴谋吗?”他说,“他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吗?”

  “这不是我设下的阴谋,而是历代朱雀后人都要尽力完成的使命。”唐冬懿说,“他还没有资格知道真相,又怎会知道你的身份?他只需办好我派下的任务就可以了。”

  “看来我真的错怪他了。”他说,“无脸男说魏彧在你这儿?”

  “在我这儿如何,不在我这儿又如何?”

  “告诉我,他在哪儿!”他说,“魏彧是怎么和你扯上关系的?”

  “难道你不该问问我过得好不好吗?”

  “你过得好不好与我有何干系。”他说,“从你杀光孤儿院那刻开始,你就应该知道我对你的态度。要不是无脸男说魏彧在你这儿,我压根儿不想见你。原以为你救过我一命,没想到……连这都是假的!”

  “你对我就没有一点儿感情吗?”唐冬懿说,“还记得在潘多拉世界时,你对我许下的诺言吗?”

  “我不把你视作仇敌就已是仁慈了。”他说,“在大是大非面前,我们之间没有儿女私情。”

  “好一个薄情寡义的男子!”

  “你我并非同路人,何来的薄情寡义?”

  “那好。”唐冬懿退后几步,说道,“既然如此,把天书交出来吧!”

  “你看!”他说,“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你真对我动过情吗?”

  “把天书交出来!”唐冬懿说,“既然你说大是大非面前不谈儿女私情,我对你动没动情已无关紧要了!”

  “你为什么非要天书?”他说,“里面有什么秘密吗?”

  “别废话!”唐冬懿挥一挥衣袖,重新飞回座位上,“你给我天书,我告诉你魏彧在哪儿。”

  “你做梦!”

  “别挑战我的底线!”唐冬懿说,“别磨掉我对你的最后一丝感情!”

  “你我本来就没感情,别再故弄玄虚了!”他说,“魏彧在哪儿!”

  “你到底还是不肯交出天书。”唐冬懿说,“宁愿牺牲你朋友,也不肯交出天书?”

  “我如何判定魏彧在你这儿?”他说,“魏彧是我亲手埋的,他根本不可能复活!你知道魏彧在我心中的分量,所以你想借此……”

  唐冬懿没等他说完,便忽地出现在他身后,勒住他的颈脖,把匕首插入他心脏——他捂着胸口,跪倒在地,身体感到一阵阵时而轻时而重的剧痛,好像有无数条毒蛇从他的伤口钻入体内,啃食着他的五脏六腑。

  “你的匕首……有毒……”

  “还记得潘多拉世界里的那些浑身发光的毒蛇吗?”唐冬懿拔出匕首,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匕首上的鲜血,“那种毒蛇在现实世界是没有的,这种蛇毒你的身体无法化解。只有我可以为你解毒。”

  “不过,现实世界很快就有这种毒蛇了。”唐冬懿一边说着一边拨弄手指,指尖便吐出几条发红的细丝。细丝爬过他头部,从太阳穴钻了进去。

  他扭过头,看到每条细丝的底部都长着无数条米色的小脚,“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的大脑像被挖空了。”

  唐冬懿操控着指尖的细线,将他轻轻撩起,吊在半空中,“我亲爱的修,滋味好受吗?”

  他憋着一股力气,意图启动黑水帘,却发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尾巴的力量好似也被那些细线给吸得荡然无存了——此时,他的双唇已然发黑,身体也无意识地抽搐着,就像一只濒临死亡的毛毛虫,将身体蜷成一团。昏死过去。

  “主人!求您放过他!”无脸男跪在唐冬懿面前,不停地磕着响头,“天书在他的内衣口袋。”

  “帮我把天书取下来!”

  无脸男便飘到半空中,抱住他的身体,把自己的力量传入他体内。

  “你在救他?”唐冬懿说,“你认为自己救得了他?”

  “他怎么会是您的对手。我不能让他昏死过去,不然真的回天无力了。您也不想看到他这样死去吧。”无脸男说,“您的千足血丝是由无数条毒蛇、蜘蛛、蜈蚣、箭毒蛙的毒液熬制而成,毒性世上无二,他不配您亲自动手。”

  “把天书取下来。”

  无脸男便松开他的身体,从他的内衣口袋掏出天书,双手奉给唐冬懿。

  唐冬懿拿到天书后,睁着发光的双眼,忘我地念叨着,“终于到我手上了……终于到我手上了……”

  “主人……解药……”

  “解药……什么解药……”唐冬懿回过神来,飞到座位上,将天书捧于手心,细细端详着,“怎么没有内容?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无字天书,和普通的白纸没有什么两样。”他睁开双眼,虚弱地说道,“你既破解不了它,要它有何用?还是把它还给我吧,它是肥遗的预言书……”

  “如何破解?你是不是有破解之法?”

  “没有。”

  “主人,我输给他的力量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唐冬懿从口中吐出一粒黑色药丸,吹到无脸男手上,“带他走。”

  “谢主人不杀之恩!”

  无脸男抱着他飞出海面,停在一座荒岛上。

  喂他服下解药后,无脸男生气地说道,“你胆子也忒大了,连她都敢顶撞!我看你不要命了!”

  “告诉我,魏彧是不是还活着?”他握住无脸男的手,张开干裂的嘴唇,“他在哪儿?”

  “他对你就这么重要吗?”无脸男说,“如果……我是利用魏彧……骗你去见她……你会怪我吗?”

  “你不会骗我的。”

  “你为什么如此挂念他?”

  “因为他是我的好朋友。”他说,“你知道吗,从我知道魏彧可能还活着的时候……”

  “你别说了。”无脸男说,“我懂。”

  “那你告诉我,他在哪儿?”

  “如果他变得面目全非,你还会把他当作好朋友吗?”

  “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哪怕他变成灰……”他说着说着,哽咽了,“只要他还活着……”

  无脸男揭下面具——魏彧的脸庞霎时映入他眼瞳,不同的是,魏彧的脸上多了很多深浅不一的被火烧伤的疤痕,嘴巴也被人用黑线缝起来了。

  “你是魏彧?你的脸……”他双手捧着魏彧的脸庞,泪如雨下,“你的脸……为什么会这样……”

  魏彧眨了眨发红的眼眶,欲言又止,“我……”

  “告诉我,是谁毁了你的脸。”他说,“还有你的手,是谁砍掉的。”

  “没人毁我的脸。”魏彧低着头,抽了抽发涩的鼻头,“我的手……是我自己砍掉的。”

  “怎么会这样!”他不可置信地摇着头,握紧魏彧的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不是唐冬懿毁了你?你告诉我!”

  “不是。”魏彧说,“当年我独自去小树林挖蔡先生藏的色情杂志,遇到了唐冬懿……”

  “她肯定是故意出现在那儿的。”他说,“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她给我一瓶药。”魏彧说,“她要挟我给孤儿院的井里下药……”

  “下药?”他追问道,“为什么叫你下药?”

  “为了活捉院长。”魏彧说,“她本来不打算杀光孤儿院的人的,但没捉到院长,她才一怒之下砍下他们的头颅,挂在古榕树下示威。”

  “孤儿院里那么多人,把他们全部杀死又砍下他们的头颅,时间明显不够。”他说,“我去药店买药的时候,他们还好好的呀,我一回到孤儿院他们就被杀死了,来返不过十来分钟,院里的人难道都不反抗吗?院里并没有打斗的痕迹……难道…….难道你……”

  “对,我给井里下药了。”

  “你……”他指着魏彧的脸,向后挪动几步,惊恐地望着他,“你……你竟然是她的帮凶……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就算我不麻烦他们,他们也一样会死掉。”魏彧试图握住他的手,但被他甩开了,“院里的人都是普通人,可他们都是……”

  “你别说了,你别说了!”他把头埋入双膝,双肩不停颤抖着,“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修,你听我说。”魏彧说,“当时唐冬懿逼我吃了一颗药丸,如果我不按照她的话去做,不答应与她里应外合,我就会全身腐烂而死。”

  “这不是理由,这都不是理由……”他抬起头,摁了一把鼻涕,“你不是魏彧,你根本不是魏彧。”

  “要不是我支开你……说不定……你也会和他们一个下场……”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我不想听……”

  “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都没用了。”魏彧说,“这就是我迟迟不敢和你相认的原因。自从吃下唐冬懿的药丸后,我就被她控制了,我的心性也由不得我了,我的脸被毁了,我的舌头烂掉了,我的嘴也莫名被缝上了。要不是我学会腹语,我就成了一个哑巴,就不能和你说话了。”

  “我不想知道,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逃过那场杀戮的吗?”魏彧说,“还记得唐冬懿的悬空术吗?”

  “是她教了我悬空术。”魏彧说,“使用悬空术后,会丧失听觉和视觉,可以闭气五天五夜,不但没有呼吸,心脏也不会跳动,就跟个死人一样。”

  “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吗?”魏彧说,“现在我可以教你悬空术,以后你会用上的。”

  “你给我走……你给我走……”他哭着喊道,“我不想看见你,我一点儿不想看到你。你已经不是我的朋友了,我不认识你……”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个现实。”魏彧说,“其实我大可不必和你说这些,但我一直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有些事情,你必须得知道。”

  “你知道吗,潘多拉世界的生物已经入侵这个世界了。你赶紧逃吧,逃得越远越好!”

  “什么!”他震惊地盯着魏彧的眼睛,带着沙哑的嗓音说道,“你说什么?潘多拉世界的生物已经入侵现实世界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你取出天书那刻开始。”魏彧说,“那块墓碑是通往潘多拉世界唯一的途径,墓碑碎掉之后,就没有力量镇压了。那些毒蛇、猛兽、僵尸,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了。这是唐冬懿策划已久的阴谋,也是必然发生的。她早已掌控潘多拉世界的生物了,只等它们入侵,将人类变成丧尸,她就能轻而易举地成为大地之王了。到时候人类将会灭绝,人间也会变成丧尸之地。”

  “那我……那我……我岂不是成了始作俑者?”

  “所以你逃走吧。”魏彧说,“你有黑水帘和云杀宝剑护身,潘多拉世界的生物奈何不了你。你找个深山隐居起来吧,千万不要和唐冬懿作对。你不是她的对手。”

  魏彧说,“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魏彧说,“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也不敢奢求你原谅。不过你要知道,人一旦走错一步路,往后的路途不但身不由己,还会继续走向深渊,直到把自己毁掉为止。”

  魏彧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塞入他手心,“这是你的天书,要好好保管,不能再被人抢走了。”

  “天书怎么在你手里?还有,你的声音怎么变得这么沧桑了?”

  “我早料到这一天了,刚我趁她不注意,把天书调包了。”魏彧说,“我每天都要吃一颗唐冬懿给的药丸,声音早就变样了。现在我非人非鬼,命也快到头了。有的人,这辈子都得不到救赎,我认命了。”

  “我该走了。”魏彧给了他一个拥抱,“我的朋友,再见了。”

  说完,魏彧戴上面具,飞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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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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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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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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