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教育,要从娃娃抓起。抓娃娃的教育,又最好从胎教抓起。这就是说,一个人的竞争,从娘胎里就开始了,今人在这方面已经达成了共识。然而,胎教这个概念并不是现当代才出现的,早在周朝之前,聪明的古人们便有胎教观念了。
据西汉刘向的《列女传》称,周文王的母亲怀孕时,就格外注意胎教时要“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淫声,口不出恶言”这几点。根据《礼记》的记载,周朝王室和贵族阶层也已开始实行“胎教之礼”了。西汉贾谊在《新书》中提到“胎教”一词。看来,之前虽有胎教的概念,但“胎教”一词见诸文献中,是在西汉。
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医书中已有“胎教”这个专门门类,这就可以表明胎教在此时,还是受到一定关注的。
我们今日所说的胎教,主要是一个狭义概念。在胎儿发育成长的各个阶段,只要按照规律去进行视觉、听觉、触觉等方面的刺激,使之形成条件反射。这种狭义的胎教,算是直接胎教。
在魏晋南北朝时,人们承袭前代的观点,所秉持的是一种广义的胎教观。
在西晋张华的《博物志》中记载,孕妇的行止和饮食上都不能触犯一定的禁忌。“妇人妊娠,不欲令见丑恶物,异类鸟兽。食当避其异常味,不欲令见熊罴虎豹。席不正不坐,割不正不食,听诵诗书讽咏之音,不听淫声,不视邪色。以此产子,必贤明端正寿考,所谓父母胎教之法。故古者妇人妊娠,必慎所感,感于善则善,恶则恶矣。”
总之,就是要看美的,吃美的,听美的,想美的。说到“不可吃异常味”这点,他还说道:“妊娠者不可啖兔肉,又不可见兔,令儿唇缺;又不可以啖生姜,令人多指。”这些说法,在今天看来迷信色彩太浓,不足为信,但是在过去,还是被奉为科学的。
北齐颜之推也在《颜氏家训》中说:“上智不教而成,下愚虽教无益,中庸之人,不教不知。”他是充分肯定了胎教的价值所在。接着,他又评价道:“古者,圣王有胎教之法;怀子三月,出居别宫,耳不妄自听,音声滋味,以礼节之。书之玉版,藏诸金匮。”
有时候,如果母亲自己本人就接受过良好胎教的话,也会有利于提高个人修养,更好地教育下一代。查阅《封孝琰妻崔娄诃墓志》,可看见那里面的赞语,而她之所以有这么好的素养,是因为“禀自胎教,行举名扬”。这里所说的胎教,既包括了她在娘胎中蒙受的教养,也包括后期的家庭教育。
看来,社会对胎教之法都有共同认识。要说让孩子赢在娘胎里,只进行胎教显然还是不够的。在魏晋南北朝时,迅速发展起来的养胎学,就帮了大忙。
西晋有位名医叫王叔和,他所著的《脉经》,其中有大量对妇女的妊娠、产后、带下、月经等方面的疾病进行诊脉和医治的论述。在这方面,更有针对性、更权威的是《逐月养胎法》。
北齐名医徐之才在书中,对胚胎、胎儿的生长发育过程,各月常发疾病都进行了研究,最后得出一套逐月养胎和孕期保健的理论。时人深以为然,故此也被收入了隋唐名医孙思邈的《千金要方》。
不妨来看一看名医的理论。
怀胎一月时,“寝必安静,无令恐畏,饮食精熟”,这是说,孕期刚开始便要防噪声污染,不要受到惊吓,多吃营养熟烂的食物;怀胎二月时,须“居必静处,慎戒房事”;怀胎三月时,应“居必静坐,清虚和一,坐无邪席,立无偏倚,行无邪径,目无斜视,耳无邪听,口无邪言,心无邪念,无妄喜怒,无得思虑,好芬芳,恶秽臭,是谓外象而内感”——这些话语看着有些眼熟吧,很显然,养胎之法是和广义胎教互相渗透的,本来就不可分开来看。
怀胎四月时,孕妇应该“静体和志,饮食节调,洗浴远避寒暑”;怀胎五月,孕妇们要有充足的睡眠,经常“洗浣衣服”“深其居处,厚其衣裳”,以免遭受外界寒邪侵袭;怀胎六月时,劳逸结合好一些,所以可以“出游于野”,吃的东西,也最好是“调五味,食甘美”。
到了最关键的后三个月,孕妇该怎么养胎呢?
怀胎七月时,虽然大腹便便很不方便,也要“劳身摇肢”,进行适当的体育锻炼,这样才能百脉舒展,便于产子,此外,“大言号哭”是使不得的,“居处必燥”也是要注意的。
怀胎八月时,“无使气极,无食燥物,无辄失食,无忍大起,和心静息”,总之就是要静养,不要为诸事劳神。
怀胎九月时,即将临盆,需要做的,便是“饮醴食甘,缓带自持而待之”啦!吃营养的食物,穿宽大舒适的衣服,等待“冲刺”分娩在即的十月。
只要逐月养胎,到了怀胎十月之时,孕妇们别的都不要担忧,“候时而生”便是。
不管是养胎,还是胎教,都特别关注了孕期女子的健康,这是很具有人文关怀的。不仅如此,魏晋南北朝的一些国家,还从法律上对孕期女子进行了保护。比如,南朝梁的法律里,特别提到了“女子怀孕者,勿得决罚”这一点。
然而,我们还是要说,在战火频繁的时代里,法律的保障,养胎学说的发展,对于民间的孕妇来说,影响力还是有限的。医疗体系不健全,她们出于拳拳爱子之心,主要会借助求神问卦的方式,来求得心理上的平安符。
那么,她们还会对胎儿进行胎教吗?(说起来,胎教的成本还是不高的。)这个肯定是有的。有学者认为,只要母亲对儿女有成龙成凤的期待,都会在潜意识里影响她腹中的孩儿,逐渐长成她所期待的模样。
《洞冥记》中记载道:“东方朔母田氏寡居,梦太白星临其上,因有娠。田氏叹曰:‘无夫而娠,人将弃我。’”我们看这段记载,别去管里面那玄乎乎的东西,或是猜想这其中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只看“梦太白星临其上”这句,便可见到民间孕妇的这种胎教意识。
《三国典略》中记载了宇文泰出生时的情形,“周太祖(追封)宇文泰之母曰王氏,初孕五月,夜梦抱子升天,才不至而止。寤以告德皇帝,皇帝喜曰:‘虽不至天,贵亦极矣’”。这个“德皇帝”,当然是说的宇文泰的老爸宇文肱了。在这则小故事中,同样可以看出,宇文泰之母对腹中孩儿的祝福的期待。
有道是“男成俊士,女号英姬”,本来男女都一样。可大家都知道,受时代局限,在这成龙成凤的期待中,古人当然觉得一索得男是最理想的。当时,有一个迷信说法特别流行——人们认为,男女的性别是可以控制的。
说实在的,民间的确有一些办法,可在一定程度上提高生儿子的概率,但这么言之凿凿,其法到底可信不可信呢?来看一下。
南朝宋刘敬叔在《异苑》中提到,魏晋时百姓们普遍认为,“妇人妊娠未满三月,著婿冠衣,平旦左绕井三匝,映井水,许见影而去,勿返顾,勿令婿见,必生男”。这意思就是说,在前三个月,是可以通过这种办法来求取男胎的。
这种说法,今人看着自然是嗤之以鼻的——明显是一种巫术。不过,时人对此法如此推重,自然是出于延续香火的心愿,实在也是既愚昧又质朴。
好了,管他生男也好,生女也罢,孩子生出来了,有条件有心思的父母,便该快速进入家长的角色,好好对他们进行教育了。
今人格外看重孩子的周岁,为此不少人会在周岁宴上置办一系列小物件,让儿女来抓取,以此来预卜他日后的志向前程。这种风俗叫作“抓周”。大家对这个都很熟悉,似乎没什么多讲的,但这里要说的却是,抓周最早不叫“抓周”,而叫作“试儿”。这种风俗正是从魏晋南北朝时兴起的。
“江南风俗,儿生一期,为制新衣,盥浴装饰,男则用弓矢纸笔,女则用刀尺针缕,并加饮食之物及珍宝服玩,置之儿前,观其发意所取,以验贪廉智愚,名之为试儿。”《颜氏家训》中对此予以了记录。
传统的试儿礼上,所放之物如文中所述,而今在这种场合,鼠标、牙刷等现代物品也是不鲜见的,这般与时俱进,也是社会的一种进步。
小贴士
【神童录】在魏晋南北朝时,见诸史料的神童特别多。主要有董遇、孙坚、秦宓、郭嘉、曹植、曹冲、何晏、诸葛恪、管辂、钟会、孙亮、常林、竺法护、孙楚、潘岳、张华、王戎、左思、郭象、司马绍、孙康、赵至、荀灌、王允之、葛洪、王羲之、谢尚、王献之、谢道韫(女)、谢灵运、谢惠连、张玄之、顾敷、王育、袁虎、车胤、宗悫、张纯、江淹、范云、王融、张率、祖莹、徐之才、张邱建、萧统、萧纲等人。
【才女录】在私学发达的魏晋南北朝,有些女子也有幸接受到较高的文化教育。因此,此时的才女极为出色。
东晋著名女书法家卫夫人,师承钟繇,最擅长楷书,著有《四体书势》,有《名姬帖》《卫氏和南帖》传世。据考证,她还是王羲之的老师。唐人认为,其书法“如插花舞女,低昂美容;又如美女登台、仙娥弄影,红莲映水、碧沼浮霞”。
西晋诗人左芬,是左思的妹妹。虽无貌却因才学出众被召入宫中,成为晋武帝的贵人。“帝重芬辞藻,每有方物异宝,必诏为赋颂”,其实,她并不受宠,更多是以一个文学摆设的角色出现在深宫中。其代表作为《离思赋》。
此外,制出《璇玑图》的苏蕙,咏絮才女谢道韫,为诗“崭绝清巧,拟古尤胜”的鲍令晖,“绮密,甚有名篇”的韩兰英,擅写情诗吸收民歌营养的刘令娴,都是称誉一时的才女。
第二章玄之、凝之、焕之……
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名字中带有“之”的人很多。先按年代顺序来看看“之”字名人吧。东晋这边有名将刘牢之、画家顾恺之,之后南朝有《三国志》的补注者裴松之、梁文帝(追封)萧顺之、南朝梁名将陈庆之、南朝宋齐间的天文学家祖冲之。
据不完全统计,大名含“之”的人在《晋书》中有25人,在《宋书》中有77人,在《南齐书》中有13人,在《梁书》有11人,在《陈书》有3人,在《魏书》有16人。
时人都热衷于在大名最末来个“之”字,有可能只是一种巧合,而如果您查阅一下琅琊王家的家谱,会发现一个极为特别的现象。王羲之有七个儿子,分别是王玄之、王凝之、王焕之、王肃之、王徽之、王操之、王献之。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中国人在取名上避讳甚多,一般来说,在晚辈的大名中,不会出现祖辈用过的字,而王家作为世家大族,怎么会搞出这样的名堂?如果您再查下去,会发现更有趣的现象,那就是整个琅琊王氏家族中,大名最末有个“之”字的,还有不少人——王籍之、王颐之、王建之、王闽之、王胡之、王耆之、王彭之、王彪之、王兴之、王翘之、王宴之、王崐之等人名。简直闪瞎眼!
有趣的是,大名中带“之”的家族成员们,有的关系是兄弟——比如王羲之和哥哥王籍之,有的却是父子,有的甚至是爷孙。为何琅琊王氏会对“之”字情有独钟呢?
崔浩与寇谦之关系,设一假说,就习见材料。《魏书·释老志》寇谦之材料,参《北史》二七《寇赞》。此传中可注意者:少“之”字。非脱漏。六朝天师道信徒以“之”字为名者甚多,之在名中,代表宗教信仰,如佛教之“释”“法”类。“之”非特专之真名,可以不避讳,可以省略。如“王羲之”“王献之”父子不避“之”讳。
——陈寅恪《崔浩与寇谦之》
六朝人最重家讳,而“之”“道”等字则在不避之列,所以然之故虽不能详知,要是与宗教信仰有关。
——陈寅恪《天师道与海滨地域之关系》
陈老的意思是,五斗米道在六朝十分流行,“之”本为五斗米道的标志,为了表明自己对宗教的虔诚,他们便争先以“之”字来命名。不仅是“之”,“道”字其实也在其中。檀道济、刘道隆、郦道元、崔道国等人,都是其中的代表。至于“玄”“元”二字入名,有可能也是因着信奉道教之故。
照这么说来,将“僧”“法”“慧”等字入名,便有较强的信奉佛教的原因。不过,必须说明的是,凡在大名中用了“之”“道”“玄”“元”“僧”“法”“慧”的,也不一定都表明他们是道教徒或是佛教徒,有可能只是出于巧合之故。
好了,既然在魏晋南北朝时期,以宗教信仰来取名不是唯一原则,那么,人们取名还有哪些要考虑的东西呢?
打开《三国志》来看一看,你可以发现,其中的传主,全是用的单字名,这是因为在这之前,社会上取名就有这样的风气,于是,三国时将这种风气承延了下来。当然,这种风气到了东晋中后期以后,就有了变化。
此后,取名时单字和双字现象一直并存下来,到今天都是如此。之所以出现双字现象,主要原因他们把家族的辈分或是排行算了进去。南朝这边,我们可以来看看陈后主陈叔宝的弟弟们。
始兴王陈叔陵、豫章王陈叔英、长沙王陈叔坚、建安王陈叔卿、宜都王陈叔明、河东王陈叔献、新蔡王陈叔齐、晋熙王陈叔文、淮南王陈叔彪、始兴王陈叔重、寻阳王陈叔俨……
原来,陈文帝陈蒨当年曾对弟弟说,自己的孩子都以“伯”为名,他的孩子便应以“叔”入名。陈宣帝陈顼听从了哥哥的安排。《仪礼·士冠礼》中写道:“曰:伯某甫,仲、叔、季,唯其所当。”郑玄注曰:“伯仲叔季,长幼之称。”
古人常以兄弟行辈中长幼排行的次序,来作为表字或对人的敬称。除了辈字以外,双字名的产生,也因为单字名容易重复,不好区分。
我们都知道,严谨地说,古人的名字分为姓名字号。他们取名有讲究,所取的字也是有些规则的。和前代一样,名与字之间是存在一定关系的。
大名和表字意义相同相通的,是第一类。孟轲,字子舆,十分典型。大名和表字意义相近的又可互为辅助的,是第二类。西晋才子陆机,字士衡,这个“机”“衡”皆为北斗中的星名。
大名和表字意义相顺,同出一句话的,是第三类。曹操,字孟德,这一点大家都很熟悉了,其来源应该在于《荀子·劝学》中“生乎由是,死乎由是,夫是之谓德操”这一句。表字对大名意义进行延伸的,是第四类。大家都很熟悉,李白,字太白。这个“太白”便是说太白金星,与李白出生时的奇异处很是有些关联。
第五类情况最为特别,大命和表字的意思要刚刚相反。南宋词人刘过,字改之。意思显而易见,过而能改就好。至于神雕大侠杨过,也是字改之,应该是金老爷子有意效仿这位南宋词人吧。
魏晋南北朝时,有种比较独特的现象,是父子同字。这是说,父子俩在表字上,有一字是相同的。前秦宣昭帝苻坚,有苻宏、苻丕两个儿子,他们仨的表字分别是永固、永道、永叔。无独有偶,南朝齐高帝萧道成字绍伯,其父宣帝(追封)萧承之,则字嗣伯。
其实,不管是不避讳地取“之”字在大名里,还是父子同字现象的产生,都是具有时代特色的。在此时,父子伦常的壁垒,随着封建礼法的相对松弛,已经不是非常明晰了。
如同今人一样,给孩子取名是家里的一桩大事。因此,在大名不曾取好之前,孩子的小名便会喊上好一段时间。那么,那时孩子小名具有什么特色呢?
首先是,大家都爱取贱名。猪啊,狗啊,驴啊,以牲畜之称作为小名,完全符合“贱者命大”的民间观点,因此我们经常能看见“苟儿”“驴驹”“豚子”等名,出现在时人身上。
其次是,大家都特别爱用个“奴”字。宋武帝刘裕,小名寄奴;陈后主陈叔宝,小名黄奴;南朝陈任忠,小名蛮奴;北魏李诉,小名真奴;北周王庆,小名公奴;北齐思道,小名释奴……
和猪猪狗狗的贱名不同,“奴”字里蕴藏的是浓浓的宠怜之意。您看,唐高宗李治的小名,便叫作“稚奴”,意思是小野鸡;李白的儿子伯禽,小名是“明月奴”,这是因为他生下来的时候,正月色如水,播撒四野。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南宋辛弃疾在《永遇乐》中提到了两位南北朝大人物的小名。“寄奴”说的是南朝宋武帝刘裕,“佛狸”说的则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焘。
说起“寄奴”一名的来历,对于刘裕本人来说还是较为心酸的。他出生于晋哀帝兴宁元年(363年)三月,因为家境极为贫寒,母亲又因产后疾病而早逝,父亲刘翘没有办法抚养他,便咬咬牙,打算把他给扔了。
在那个年代,被遗弃的孩子能有怎样的命运,想想都可怕。还好,与刘裕同宗的刘怀敬之母实在不忍心,便伸出援手,把他带大了。“寄奴”这个小名因之而生,可以说既有卑贱之意,又透着怜爱之情。
“佛狸”这个名儿,在《宋书·索虏传》中有记载,“嗣死,谥曰‘明元皇帝’,子焘,字佛貍,代立”。要说南北两边修史也是挺有意思的,北边的称南边的是“岛夷”,南边的也称北边的是“索虏”,都是用的贱称。
佛狸是动物名。在北方,以动物名作为小名,是常见的事。另一个有名的例子,就是宇文泰的小名。黑獭,也是一种动物。对于宇文氏最后篡国建立北周一事,时人是极为愤慨的,他们将这种情绪,也写入了民歌之中。琇書網
《狐非狐歌》的歌辞中唱道:“狐非狐,貉非貉,焦梨狗子啮断索。”因为黑獭这种动物,长得介于狐、貉之间,所以“狐非狐,貉非貉”是在说宇文泰。下句的“焦梨狗子”也是说的他。什么是“啮断索”呢?刚刚说了,南人总是把北人称为“索虏”,这意思是说,把头发编成辫子的家伙。所谓“啮断索”,便是在说宇文篡国一事了。
小贴士
【避讳常识】避讳通常有国讳、家讳和圣人讳三种。
国讳也称“公讳”,连皇帝都必须遵循。一般来说,国讳所回避的主要对象是皇帝本人和他的父祖的名讳。但实际情况可能扩大到皇后甚至外戚身上。在此情况下,人们在避讳时会格外麻烦。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宋、明两代的帝王大名大多为生僻的单字。这叫作“难知而易避”。
私讳也叫作“家讳”,顾名思义指的是家族内部,要回避宗亲长辈们的名讳。由于涉及面不广,这一点在实际操作中,难度不大。
应该说,圣人讳里也包括了国讳,但由于圣人指的主要是朝廷或民间所推崇的圣人贤者,因此主要说的是孔子、孟子、老子、黄帝、周公等人。此外,避讳的种类中,还有迷信讳、身残讳等。
要避讳,可以采取改名(官名、官署名、书名、物名、干支名、年号、封号、谥号、地名、建筑名)、改字(空字、替字、拆字、合字、缺笔、增笔)两大类方法。
第三章太学生,读出来!
曾有作家说,如果非得从文化层面剔除掉所有朝代,只留下一个的话,应该是留下春秋战国。其中一个原因是,这时期不同学派的知识分子,在思想领域极具个性色彩,形成了争芳斗艳的局面。史学上称之为“百家争鸣”。
宗白华先生在《美学散步》中说:“汉末魏晋六朝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苦痛的时代,然而却是精神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因此也就是最富有艺术精神的一个时代。”
精神自由和艺术自由,是魏晋南北朝的时代特点。不得不说,这个时期可以算是春秋战国之后,第二个百家争鸣的时代,虽然其影响力不可与前者相比,但他们能在一定程度上打破儒学独尊的局面,是相当不容易的。当然,儒学思想仍在发挥作用,只是,先前一统天下的势头减弱了不少。
说起思想领域上的新格局,自然有必要了解一下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教育体制。官学、私学、家学,都是特色鲜明的教育形式,一个都不能少。
官学,就是学校教育了。歌词里唱“东汉末年分三国”,从严谨的史学角度讲是不对的。因为,一者,东汉末年之后,三国各自攫夺了大半土地和利益,但同时期还存在很多诸侯势力;二者,三国鼎立的局面是在赤壁之战后才形成的。这里想说的是,正因为军阀啊诸侯之间的竞争十分激烈,不知最后鹿死谁手,所以三国时期的统治者们,无一不是格外重视学校教育的。
在这里面,曹魏是起步较早的一个国家。在建安二十二年(217年),曹操在邺城南建立泮宫,目的在于恢复前代的官学。“泮宫”是指古代的国家高等学校。
根据《礼记·王制》的记载,“大学在郊,天子曰辟雍,诸侯曰泮宫”。这是说,西周诸侯所设的大学,是国家最高学府,其性质相当于周天子的辟雍。性质虽同,形制却不同。郑玄讲道,“泮之言半也,半水者,盖东西门以南通水,北无也”。这是说,辟雍中央是高台建筑,四面环水,呈圆环形,而为了体现等级差别,诸侯所建的泮宫,只能有三面环水,便呈现出半圆环状。
这么看来,“泮宫”这名儿取得确实很形象。
值得注意的是,曹操此时已被封为魏王,他不肯称境内的高等学校为“辟雍”,这无疑说明他对无比渴求的皇权还是有敬畏之心的——哪怕只有一步之遥。
《诗经·鲁颂·泮水》中对鲁国泮宫里的活动进行了描写,“穆穆鲁侯,敬明其德。敬慎威仪,维民之则。允文允武,昭假烈祖。靡有不孝,自求伊祜”。从中不难看出,泮宫不仅仅是教育场所,还兼具了祭祀、庆功等礼乐活动的功能。由于泮宫制度影响深远,往后到了科举时代,都有用“入泮”来代指生员入学的规矩。
泮宫之下,还有地方官学。在这一点上,曹操也是很上心,很早就命令郡国之内各修文学。具体办法是各设学校,自行招收本地学生,及时入学。
魏文帝曹丕即位后,在黄初五年(224年)正式创立了太学,地点在洛阳。通过“禅让”得来的皇位,自然让魏文帝倍觉理直气壮,于是,学校的体制也不再“束手束脚”的了。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呢?
首先,在太学里置经学博士。这就意味着要保证儒学的地位。遵循“五经课试法”的制度,太学生刚进来时,称为“门人”,两年后,考试通过一经者才能叫作“弟子”,没通过的回家凉快去。
弟子再学两年后,考试通过二经者,可以被称作“文学掌故”了。没通过的这次不用担心被遣走了,留个级补考一下。后来的程序可以这样概括:再一年,通过三经者,为“太子舍人”——再两年,通过四经者,升“郎中”——再两年,通过五经者量才擢用。
在这样重视考试的教育制度下,南郭先生恐怕只能早早离场,原则上绝不可能走到最后。不得不说,五经课试法还是极见成效的。这个制度的形成,当然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早在东汉桓帝永寿二年(156年),就已有课试法了,不过,曹魏对此进行了改造创新,一边令太学生认真学习,一边以授任官职等办法来奖励他们,这其实已经反映了今日提倡的“激励性教学原则”,确实很讲科学。
除太学以外,曹魏还开设了律学。和五经课试法不同,律学是曹魏的原创“产品”。所以,律学是我国律学设置的开端。尚书卫觊趁着魏文帝刚刚即位,要大展拳脚时,便以“九章之律,自古所传”为由,“请置律博士,而转相教授”。他说得很有道理,官吏们如不通晓熟习律法,定然也会导致工作效率低下。
曹魏在鼎立的三国中实力最强,这固然有多方因素,但他们在学校教育方面做出的探究和实践,却是不容小视的一个因素。
对手这么强大,蜀、吴两国岂会甘于“让贤”。
昭烈帝刘备自打在章武元年(221年)即位后,便开始设立太学,设置博士。在地方上,总辖一州的典学从事,和劝学从事、典学校尉、儒林校尉、师友祭酒、师友从事等掌官员,协作掌管州学等地方官学机构,都为蜀汉的教育事业添了不少砖瓦。
东吴这头,太祖孙权晚于蜀汉一年建国。次年,也就是黄龙二年(230年),孙权决定建立太学,一遵汉制。其教育管理的专职官员,叫作“都讲祭酒”。根据《典略》的记录,雄踞汉中近30年的张鲁,曾动过让马超担任“都讲祭酒”职务的念头,可见,这一要职普遍存在。
在地方上,东吴在州郡上,设有师友从事、师友祭酒、师友决疑等教育主官。
三国归晋之后,西晋继承了曹魏的优良资源,整顿和重建了太学。多达7000人的太学生里,难免素质参差,晋武帝裁汰一番留下了精英后,又及时补充臣工子弟入学,最后形成3000人的格局。
太常博士之下,负责教授的是19位博士。先前说过,门人要在两年后参考通过一经,才能叫作“弟子”。这时,除弟子以外,门生、散生、寄学、陪住等类型的学生,也在太学中一道学习。在散生中,甚至还出现了外国(西域)学生。
这种气象,很能彰显乱世之后统一政权的开阔胸襟,本来是极好的。却哪里知道,西晋由乱而亡得那么快呢?太学随之衰落,即便是东晋建国后,瞅着战争之隙有意复兴,也不奏效。
西晋在教育制度上的一大创造,便是让国子学与太学并立。略知明史的人都知道,明朝时期在南京和北京,都设立了国子监——北齐时期改称“国子寺”,隋炀帝时改称“国子监”——分别称之为“南监”或“南雍”,“北监”或“北雍”。
国子学办学的宗旨,是在培养高级贵族子弟。出于笼络人心的目的,这事必须操之以急,于是,下诏之后不过两年,校舍便已全部建好。此后,一位国子祭酒、一位博士、十五位助教,便各司其职,开始履行教育之职。到了惠帝元康三年(293年),国子学的入学资格,已被明确地定为五品以上官员的子弟。
至于东晋时期,连太学都办得不像样子,国子学在孝武帝时,即便是办了,也是形同虚设。相比而言,两晋时的地方官学一样,就更是一片衰飒气象了。
在几乎与东晋并存的十六国里,让人较为意外的是,他们反倒格外重视崇儒兴学。南朝宋代东晋而立,其地理优势及其与北朝勉强可相抗衡的军事实力,便决定他们有能力办好官学。
南朝四代中,宋朝最具特色。比如,宋文帝刘义隆分立了四学馆,改革了教育管理模式,此后,玄学、史学、文学、儒学分门别类地招收学生,这自然便于因材施教。宋文帝本人,最重视的是儒学馆。后来,宋明帝刘彧下诏立总明观(东观),在四科之外,特设了正令史、书令史、干、门吏、典观吏等职。这就使得总明观不仅是高等学校,还具备了藏书、研究的价值。
北魏的官学,总的来说是遵循汉制吸收晋制,使儒学居于统治地位的做法。不过,“国子学”的名称,曾被改成过“中书学”。他们的教育体制是极为规范的,郡县学制分四等办学,也就是“看菜吃饭”。依照《学令》的要求,州郡学生必须“三年一校”,以决定他们是否该继续深造。
北魏有个富有特色的高等学校,叫作“皇宗学”。顾名思义,皇宗学是为皇室子弟专门设立的学校,早在孝文帝元宏进行汉化改革之前,就存在了。北魏高层有这样的认识,实际上也是胡汉交融的必然趋势。
北魏分裂之后,北周最终取西魏而代之。明帝宇文毓本来雅好文史,他专门设立的麟趾学,和东汉时的鸿都门学倒有得一比,好评如潮。武帝宇文邕时,还设置了露门学这样的贵族学校,所传授的知识极为丰富。宇文邕的另一创造,是兴建了与南朝四学馆中的玄学馆相似的通道观。武帝曾有灭佛的行动,这个官方的道教教育机构,其意义真是不言自明。
众所周知,隋唐教育是极为发达的,但试问,如果没有兴废不定却百家争鸣的前代教育为基础,只怕它们也未必能有那样的格局。还是那句话,世界上哪里有“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呢?
小贴士
【十六国时重视教育的皇帝】前赵昭文帝刘曜,自迁都长安后不久,便“立太学于长乐宫东,小学于未央宫西”,平民子弟中聪慧者1500人,入学为生。
前燕武宣帝(追封)慕容廆大兴文教,让刘赞做东庠祭酒,文明帝(追封)慕容皝还是世子时,便率国胄束脩受业。后来,慕容皝曾下令开除“不任训教”的学生,又在旧宫边建立东庠,令官员子弟以“高门生”称号入学,每月都要考察擢用“经通秀异”者担任近侍。
前秦宣昭帝苻坚在长安“广修学宫”,每月在太学中“考学生经义优劣”。后秦武昭帝姚苌富有远见,建国前已建太学,即位后很快下诏地方官学迅速兴办起来,并注重考试的成绩排序。他还开设了专门研究佛经的学校——逍遥院。
总的来说,十六国的官学也是主要遵循汉制,但在儒学之外,也颇为重视律学、史学、佛学。
第四章门阀士族,家学渊源
与官学相对,互为补充的,叫作私学。
私学产生于春秋时期,孔子私学是其中规模最大、最有影响力的一家。西周以来,“学在官府”本质上是一种官府垄断的行为,私学的发展无疑降低了教育门槛,增多受教人数,更容易实现“有教无类”,文化传承。
汉末以来,官学时兴时废,传承文化的重任便有大半落在了私学的肩上。家学也是私学中的一种,但是它的规模,因其教育对象只是家庭成员,而与一般私学相差很多。然而,因人数少而同脉相传的原因,家学往往更能保障教学质量。
南朝梁沈约时常对人夸道:“吾少好百家之言,身为四代之史。自开辟以来,未有爵位蝉联、文才相继如王氏之盛也。”他口中所说的王氏,是指的琅琊王氏,而让他发出这等感慨的人,是王筠。
获得史书“幼警寤,七岁能属文,年十六为《芍药赋》,甚美”称誉的王筠,自小就以文学见长。他还很识时务,在同宗们对不够显要的官位表示不满,“未有居郎署者,或劝逡巡不就”时,却认为:“陆平原东南之秀,王文度独步江东,吾得比踪昔人,何所多恨?”他说的是陆机和王坦当年的往事。
谢朓曾说:“好诗圆美流转如弹丸。”沈约对王筠的赏识态度,简直没得说,时常借用这句话来称赞王筠的诗。先前说的那番话,是在鼓励其他学子们要“仰观堂构,思各努力”。
您发现了吗?沈约话语中所说的“爵位蝉联、文才相继”,是有深意的。他将爵位与文才放在一块儿说,谁能不明白以文才维持、兴继门第的道理呢?
所以说,门第观念的渗透和强化,从根本上促进了家学的发展。
其实,早在东汉章帝时,以弘农杨氏“四世三公”、汝南袁氏“四世五公”为代表的阀阅之家,便有优先参与政治的特权。但他们也清楚一点,没有个人才德的砥砺,通经入仕的路子,他们也达不到这样的高度。
因而,魏晋南北朝的门阀世族们,为了使得家族长盛不衰,持续地垄断朝廷政治,必须努力地培养后人。不是有句话,叫“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吗?毫不夸张地说,这时期的门阀士族们,做到了这一点。这大概可以叫作,“任尔宋齐梁陈朝,我自岿然不动”了。
那么,门阀士族的家学有何特别之处呢?
他们的教学内容,是以儒学为宗的,比如北魏范阳卢氏,一方面“文武功烈,殆无足纪”;另一方面,之所以“见重于时,声高冠带”,是因为“德业儒素有过人者”。这就是说,谙熟于家传儒学,会格外有利于提高家族的声望。
然而,他们所学的内容,也不唯儒学。与社会的整体氛围和官学的特点相一致,家学也必须做到儒玄佛道的交融,才能不被时代所淘汰。这里面,值得一提的是玄学。简单说来,玄学便是指对《周易》《老子》《庄子》这三玄的研究与解说,名士们耽于清谈,所论的也多是诸如有与无、本与末等形而上学的抽象问题。
从三国鼎立之时,以儒学为宗的家学,便已初见“遵儒者之教,履道家之言”的端倪。
玄学这种思潮,在经过葛洪、寇谦之、陶弘景等人的改造与发展后,被引入家学中,便极大地丰富了教育的内容。南朝史家何尚之,精于儒学,但他却“素好谈玄”,并在府中置玄学,引来不少学子“慕道来游”。
应该说,玄学融入的时风,自有它的一番价值,但不得不说,西晋的亡国,与之有一定关系。有个词叫“清谈误国”,说的是西晋的伪君子王衍。
琅琊王氏人才辈出,王衍貌美且风度娴雅,自小便被名士山涛称赞为“宁馨儿”,但山涛又预言说,这个人很可能会误尽天下百姓。果不其然,王衍身为高官,却不重经世只重玄谈,这会带来很坏的社会风气。我们有个成语叫作“信口雌黄”,便是来源于此君的“贡献”。因为他清谈起来缥缈不着边际,错了随口就改,这个说法就悄悄流行起来了。
客观地说,在历时16年的“八王之乱”中,墙头草王衍其实还是有匡扶晋室的决心的,但是有决心和有实力是两码事。永嘉四年(公元310年)时,羯人石勒包围了洛阳,东海王司马越忧惧而死,这下子,王衍慌了。
王衍没练过凌波微步,逃跑功夫不行。石勒本来还对这个俘虏比较尊敬,可一来听不惯他到这时候还在谈玄学论古今,撇清亡国的干系;二来讨厌他劝说石勒自称皇帝的墙头草行为。王衍最后惨遭椎杀,才知后悔,道:“呜呼!吾曹虽不如古人,向若不祖尚浮虚,戮力以匡天下,犹可不至今日。”
讲王衍清谈误国的故事,无非是想说,在门第教育也就是家学中,习染了玄风,对于社会上层普遍谈玄,乃至误国误民,应该是负有一定责任的。
这当然不是说,家学教育是失败的。总的来说,家学十分注重教授高雅的内容,也尤为重视世家门风的培养,这无疑都是其成功之处。
书法、文学、棋艺、琴术,都是高雅之艺。在两晋南朝,琅琊王氏是书法世家;在北朝,清河崔氏和范阳卢氏,也都是极重家学渊源,一时称善的。文学方面,当属陈郡谢氏为最风流。李白在《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中吟道:“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这个“小谢”说的是谢朓。其实,李白的偶像谢安、谢灵运、谢朓,都是陈郡谢氏的佼佼者,后两位都是在诗文上有深厚造诣的。
刚刚说的世家门风是怎么回事呢?
有一点得说明的是,门风这个东西不只门阀世家才有。通俗地讲,所谓“门风”,便是一户人家的德行风气,也就是道德准则。于丹教授认为,“教孩子厚道做人是最基本的家风”“女性在家庭教育里扮演重要角色”,家教的学问,是“教孩子从小明辨是非承担责任”。这说得很好。
过去,尤其是在魏晋南朝,门阀士族的家庭教育观,是很温厚育人的。他们讲究谦退知足的处事原则,他们秉持廉慎爱国的为官思想。虽说士族之中,不是人人都能成为芝兰玉树,但其“优生率”在那个年代,已经是很高的了。
为了达成目标,除了以世代相授的家学,对后辈们施加影响,他们还特意发展了家馆。
在北魏时期,“置学馆于私第,集群从子弟”的做法并不少见,之后,西魏、北周两朝的重臣于谨、李弼等人,也专门设置家馆,来教育后代子孙。
光有这些,他们还嫌不够,于是,家诫、家训等书籍便大批涌现出来。家训旨在对子孙进行立身处世、持家治业的教诲与指导,从汉初开始,就较为流行了。可以说,“修身”“齐家”的观点贯彻始终,以牢记家法国法、和睦宗族乡里、孝敬父母长辈、尊重礼教名分等内容为主。
这些内容,有很多在当下都是可资借鉴的,可谓是常看常新,脍炙人口。
魏晋南北朝最为有名的家训,应该是北齐颜之推的《颜氏家训》。士族家庭的出身,使得颜之推幼承庭训,资质不俗。他本来在南朝梁任职,官至散骑侍郎。在南朝梁亡国之后,转投北齐,继而归附于灭掉齐国的北周,又成为隋朝的学士。家国屡丧的人生经历,让他在立身、处世、为学方面,有了更多深刻的体会。
《颜氏家训》著成以后,被后人誉为家教的典范之作,在后世,《朱子家训》《曾国藩家训》诚然不错,但要说起影响力,都赶不上它。
“人生小幼,精神专利,长成已后,思虑散逸,固须早教,勿失机也”,颜之推提倡教育要趁早,他自己的话,是在“七岁时,诵《灵光殿赋》,至于今日,十年一理,犹不遗忘”,可在二十余岁,“所诵经书,一月废置,便至荒芜”。
这样的现身说法,让人读起来真是倍觉亲切呢!
小贴士
【隋唐前的私学教育】西周王权式微、礼崩乐坏的局面渐渐被打破了。各诸侯国甚至各卿大夫,亟需以养士等方式来壮大实力。怎么培养士人?“学在官府”是不可能的,以培养士人为目的的私学,便就此兴盛起来。儒、墨、道、法四家,是其中最富影响力的,其思想的传播主要依靠私学。终于,在战国时期,“学在四夷”的局面完全形成了,百家争鸣的气象也鲜明起来。
汉朝时期的私学,多传授古文经学,这自然是因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原因。值得注意的是,汉朝的太学生,除了在太学读书,也可同时接受私学教育。因此,经师大儒可放心地开门授徒。到了东汉末年,动乱不息的时代给了私学压倒官学的机会。
两晋时期,名儒开庐办学,生源极好,往往可达人数千百的规模,这说明这时的私学是极为发达的。南朝的情形也大抵如此。北魏曾下诏禁绝过私学,但考虑到汉化需要,也渐渐放松了禁令。
第五章想说“卿卿”,不容易
当今,有个词儿叫“秀恩爱”,说这话的人,大多是被身旁小情侣的亲热劲儿给腻歪了的——唉!一边摇头评价,一边翻着白眼,心情别提有多酸爽了。
数年前,表达类似意思的词语,叫“卿卿我我”。要说啊,这成语的来源,还得追溯到一千六百年前。《世说新语》中《惑溺》一篇里提到,王安丰的妻子,时常唤夫君为“卿”。
王安丰听着有些不对味,便说:“那个……亲爱的,妇人用‘卿’来称呼夫婿,从礼数上说是不敬的,以后别再这样了。”
妻却不以为然,立马回道:“这不是因为我亲你爱你,才用‘卿’来称呼你嘛!况且,如果我都没这资格,谁还有这资格?”王安丰一听这话,心也甜了,索性由着她“胡来”。
人家是“感情深,一口闷”,王妻这却是“感情真,‘卿’也称”,读来令人莞尔。之前,“卿”字的解释大致有四:古代高级官名,对男子的敬称,传统姓氏之一,皇帝对爱臣的称谓。
从此以后,夫妻情侣之间,便以“卿”为爱称——不过,得私下里这么叫,才稳妥。值得注意的是,《孔雀东南飞》中,汉末的焦仲卿称妻为“卿”,但这篇作品却是在南北朝时,才逐渐定型的。
后来,李白说,“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纳兰容若说,“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都各有一番内涵在里头。
大概是一个“卿”字还不够亲昵,那便来一双;光有“卿卿”,没有“我”,也不行,于是便有了“我我”。如此一来,流传千年的成语“卿卿我我”,终于在后世诞生了。
要说,男女相爱缠绵,自然是好,卿来爱去的,也没甚不妥。只是,王安丰之所以不反对娇妻唤他为“卿”,还是因为,他是王安丰,而不是别人。
你道这王安丰是谁?大名鼎鼎的“竹林七贤”之一王戎是也。他倒也不是个寻常人物,这才哈哈一笑作罢。只是,没想到,他夫妻俩一不留神,便“创造”了成语。
凡是交际,便免不了要格外注意称谓,不然失礼于人前,那多不好。依然是在《世说新语》里,记载了另外一则故事,可以作为那个时期人物对话所用称谓的范本。
话说,太丘长陈寔的一个朋友约好与他同行,约期在中午,但朋友过时不至,陈寔就自个儿先走了。朋友姗姗来迟后,问对方七岁的儿子元方:
“尊君在不?”
答曰:“待君久不至,已去。”
友人便怒,曰:“非人哉!与人期行,相委而去!”
元方曰:“君与家君期日中……”
显而易见,“尊君”“家君”一个是敬称,一个是谦称,分别用于对方父亲和自家父亲。但要注意,如果在“家君”前头加上“足下”二字,就变成敬称了。
应该说,朋友先前还是挺有礼貌的,但在这大是大非的事上头,有点儿拎不清,居然一着恼,就骂小元方他爹是“非人”。
非人,非人,真不是人!这骂法和当时的“何物等流”差不多,说您不是东西!
这里,先不忙看元方是怎样有理有据地反驳对方的,只看这“非人”一词。在魏晋南北朝时,用“非人”和“何物等流”来骂人,都是很过分的。
一般来说,直称对方姓名,或是在有名望有身份的人跟前称他乳名,都算是在骂人。比如,地位相近的人,连姓带字地称曹操为“曹孟德”,这是对的;而您叫他曹操,或是曹阿瞒,这就不礼貌了——就算是无意为之,也挺无礼的嘛!
还有“竖子”这个词,虽说也可以是对童仆和小孩儿的一般性称谓,但多数情况下,是一个蔑称。而且,此词“生命力”实在太旺盛,从春秋战国起,至明清时都能见到它的踪影。
想象一个画面,如果有人对您“田舍奴”“头钱价奴兵”“乞索儿”这样一连串骂下来,您就立刻从乡巴佬,变身贱奴,再变身乞丐了!但这都不算啥,再来个“獠”和“蝇蚋”,您会瞬间沦落为狗啊虫子之类的身份。
看懂了吧?那时最厉害的骂人办法,就是给您降级、降级,再降级,直到变成异类为止!至于说,对那些身份特殊的人,骂人就该有针对性。比如,“贼秃奴”是专骂和尚的。
当然,这些称谓都是糟粕,今人了解就行,可不要照做啊!在我们这个文明古国里,只有出入各种场合,都能应对自如的人,才会被人认为深具修养,才能得到别人发自肺腑的尊重。
要做到应对自如,礼仪的知识不可少,避讳的知识更重要。在南朝宋时,谱学家王弘便是因此出了名。传说,王弘可“日对千人,不犯一人之讳”,真不知要有怎样的天赋,或是后天努力,才能够做到。
要是不懂避讳知识,其人际交往效果,是会大打折扣的,这样的人也不适合担任官职。与王弘同时代的刘道隆,就犯过这样的错。
根据《南史》的记载,刘道隆听孝武帝称赞谢朝宗富有文采,说他是“殊有凤毛”,非比寻常,还以为是他家里有凤凰羽毛。于是,一来出于好奇之心,二来出于巴结之意,忙不迭跟去谢家,说要看看凤毛。
哪知,对方大不乐意,直奔内室,把他晾在外头。
原因很简单,谢朝宗的父亲的名讳是“凤”,孝武帝说他“殊有凤毛”,是在夸他有乃父之风。可刘道隆因为不懂避讳,既得罪了别人,又侮辱了自己。
还有个故事的主角,是东晋时的王忱。
那会子,南郡公桓玄要出任太子洗马,船行途中暂停于获渚,王忱听说这事以后,忙热心地去探望他。这本来是好事,谁想王忱刚服了五石散,一时间脑子不得劲儿,在交谈之中,竟说自己不能喝冷酒,让随从去“温酒”。
这一声,立刻让桓玄伤心起来——他父亲,名讳为“温”。
最后,桓玄倒是没怪这个“马大哈”,但是王忱自己却不好意思了。写到这儿,不由叹:这王忱确实太大意了,不说远的,最起码对方父亲的名讳,你得牢牢记住,对吧?
由于时人交际面广,为了避免在书信和交谈之中,一不留神得罪别人,此时的谱牒之学,便格外盛行。所谓“谱牒”,便是以家族发展为背景,来记录氏族世系的图册。这玩意儿,夏朝就有了,但直到魏晋南北朝时期,才引起人们的空前重视。
战争频仍和造纸术的普及,固然是谱牒学兴起的原因,而当时士族因为耻于和寒门为伍,也得通过这种方式,来进行自我标榜。先前所说的刘道隆,就出身寒门。
由于士族高门内部,在礼仪风度方面是经过专门培训的,而这个东西又很难“自学成才”,所以,但凡寒士庶民,真的很难避开雷区。
然而,换个角度思考,雷区之所以是雷区,也是因为人们对“避讳”这事儿过分在意。但其实,要是自个儿不介怀,别人要是哪天冒犯了您,问题也不大。我猜,如果刘道隆当时碰上的是任诞潇洒的王蒙,就有可能不会丢脸丢成那样。
王蒙是东晋的名士、皇戚,平时极为看重仪表,揽镜自照时,时常臭美道:“王文开怎么生下我这么好看的儿子。”
其父王讷的表字,正是“文开”。众所周知,表字是古代及冠之后,以表其德的别名。平辈的人称呼起来,可表敬意。但是,对父辈的人,却不能这么叫。
顺便提及的是,在各类小说及影视剧中,都常犯的一个错误。我们时常能看见,其中的“古人”身为下属或是平民,把上司或是长官称为“大人”,这在魏晋南北朝时期,是不可想象的。
若是哪个小子,随便叫别人为“大人”,回头多半要被老爹胖揍一顿。何故?在这时,“家君”和“大人”分别是对父亲的背称和面称——若要对母亲叔伯等长辈表示敬意,也可使用。《隋书》中,韦福嗣便对父亲韦世康说过“大人澡身浴德,名立官成”的话。
所以说,随便拉个人就叫“爹”,亲爹能不生气,才奇了怪了!还有,在北魏建国前后很长一段时间,部族首领也可以被叫作“大人”。
今人所理解的那种含义,其实是始于元杂剧中,比如,在关汉卿的《钱大尹智勘绯衣梦》一剧中,李庆安就称钱大尹为“大人”。
实际上,除了“爹”“大人”以外,北朝那头,还把父亲称为“郎”“阿父”“阿耶(爷)”,等等。《木兰辞》里就说过,“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
当然,由于此时南北两地在文化政治各方面,都在不断交互渗透,因此,南朝人也有唤父亲为“阿父”的例子。
至于,对亲王和官员们到底该怎么称呼,方式主要有三:直接称官职爵位名;在官职爵位前面加上姓氏;姓氏后加一个“公”字。
看吧,生活在魏晋南北朝,不仅是“卿”字不能随便喊叫,也得避免粗心大意犯了忌讳,或是“认”错了爹。同时,真希望今人进行文学创作时,能在称谓方面上点儿心,别拽着“大人”“娘娘”不放,写出令人啼笑皆非的“穿越剧”来。
因为,它们也是历史文化的组成部分,同样值得我们去追索和尊重。
小贴士
【魏晋南北朝常用称谓】
家庭——
祖父:祖公/阿翁/阿公
祖母:祖亲/阿婆
丈夫:君/郎君/夫婿
妻子:阿奴/新妇
岳父:妇父
岳母:妻母
公公:大人公
婆婆:阿家/大家
儿媳:新妇
亡父:先人/先公/故大人/先君/先尊
母亲:阿娘/阿母/家家(北朝)
庶母:阿姨
哥哥:阿兄/阿干(北朝)/排行+兄/排行+郎
弟弟、子孙:弟/阿奴
弟弟的妻子:弟妇
姐姐和姐夫:姊、姊夫
对外——
一般男性:丈夫/阿+名、字/郎君/小郎/公子(高贵的年轻男性)/阿翁(年长的男性)
一般女性:阿+姓氏/娘子(小娘子)/女郎/姓氏+排行+娘……
皇室——
皇帝:陛下/大家(北朝,下对上也可用)/至尊/天子/官家/主上
皇后:殿下
后妃:夫人/姓氏+娘/姓氏+封号
宗室:殿下/王/大王/封号+叔/排行+叔
【特别提示】在此时期,“哥”不指“兄长”;“姐”不指“姐姐”;“小姐”多用于宋朝,指宫女、姬妾和艺妓等;夫君,一般不称为“丈夫”;皇后和后妃,不称“娘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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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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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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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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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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