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捏着一本账册站在一旁,若有所思。
门口,梁王脸色阴沉。
起初听到秦安跑到账房找李福的麻烦,他还不相信,但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又容不得他不信。
“老奴这么多年来兢兢业业替王府出力,不敢有一丝懈怠。”
“姑爷虽然只是个书生,但毕竟是小姐的夫君,老奴是个当下人的,他想要查账,老奴自然全力配合。”
“但姑爷话里话外却说老奴中饱私囊,贪墨王府财产,老奴……老奴……”
李福猛地磕头,脑袋撞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响声:“老奴冤枉啊!”
虽然是磕头,但李福眼中却有狠厉神色一闪而逝。
梁王赶忙弯腰将李福扶起来,继而沉声喊道:“秦安!”
“梁王府库房空虚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但李福有没有贪墨,我心里难道不清楚?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贪图一些银钱,又能怎么样?”
梁王满脸怒意,丝毫不避讳自己对秦安的厌恶:“从现在开始,你不准进账房一步,另外,给李福道歉!”
“是。”
面对梁王这番言语,秦安面色如常,继而朝李福恭恭敬敬拱手:“秦安多有冒犯,还请李叔不要见怪。”
秦安拱手的同时,顺势将捏在手里的那本账单塞进袖袍。
李福老脸上还留有几分泪痕,双手则接连摆动:“这怎么行,姑爷是姑爷,怎么能跟我这个下人行礼。”
说归说,李福却是不挪不动硬生生受了秦安这份大礼。
秦安面无表情直起身,看不出喜怒。
梁王又重重瞪了秦安一眼,旋即搀扶着李福往门外走去。
等到两人离开,领着梁王到场的干瘦下人笑呵呵看向秦安:“怎么?不服气?”
“实话告诉你,大管家五岁入府,从小跟梁王一起长大,到现在已经在王府待了四十多年,就你,刚入府两个月就想找大管家的麻烦?”
那下人身材干瘦,皮肤黝黑,脸上透着浓浓得意神色:“也不知道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子。”
见秦安不吭气,干瘦下人咧嘴笑了笑:“也不怕告诉你,知道你来账房的时候,大管家就让我去找王爷了,只要王爷一来,不管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到最后肯定是你的错。”
秦安左手缩在袖筒里,缓缓摩挲着那本账单。
原来如此。
这么算下来的话,也就是说,刚才李福摆出那副姿态,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或者说,设局?
没想到自己之前用在赵家兄妹身上的方法,反而被李福用到了自己身上。
瞥了眼那个干瘦下人,秦安转身朝门外走去:“多谢解惑。”
那下人怔了一下,满脸茫然。
离开账房后,秦安沿着王府的青石板小道,一路朝着后院方向走去。
秦安原本只是听闻梁王府缺钱,好奇之余想要查查王府账目,看看问题出在哪儿,结果什么还没查到,反而遇到这么一桩子事情。
真不知道是秦安运气太好,还是那位李大管家运气不太好。
秦安从最开始并没有打算跟梁王府这位李大管家过不去。
查查账目,看看府内库银还有多少剩余,再着手安排和赵家的合作事宜,争取从赵家手里拿到拿到一笔钱,改善自家夫人的生活条件。
这就是秦安的全部想法。
当然,其中不可避免的涉及到秦安最初的目的。
活下去。
跟赵家过不去,是因为赵婉茹想杀他,所以秦安只能想办法,据理力争也好,背下黑锅也罢,只要能活下来,什么都好说。
至于知道梁王府缺钱,便想着能做点什么,则是源自于秦安两世为人的性格。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俗是俗了点,道理却是这个道理。m.χIùmЬ.CǒM
更何况自从被李思岚领回王府后,秦安便彻底认定了这个“家”。
如今家里遭了老鼠,他这个当主人的总不能看着不管吧?
抬头看了眼不远处李元霸的房间,秦安突然笑了笑:“嘿,好一个清廉如水的大管家。”
家里有老鼠,当主人的应该怎么做?
当然是抓住老鼠,煎炸烹煮。
与此同时,王府门外。
李福站在门口目送梁王的马车离去。
此时的李福哪里还有半点受了委屈的模样,脸色如常,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
早些时候被拖出去“打断双腿”的账房先生就站在李福身边,心里还有几分心有余悸。
“大管家,咱们就姓放任秦的那小子胡作非为吗?”
李福轻轻瞥了眼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顿时如遭雷击,惶恐拱手:“小人的意思是,姑爷突然查账,会不会知道了什么?”
李福轻轻哼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账房先生的询问:“他不管何等出身有多大的本事,但主子就是主子,下次再让我听到不敬的话,拔了你的舌头。”
账房先生赶忙应声,不敢有半点迟疑。
李福这才接着说道:“刚才王爷已经言明,赵家给出消息,要和梁王府合作烧制新瓷,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姑爷得知王府账房空虚,这才过来查账。”
“如果不是你非要拦着他,事情又怎么会闹到这种地步?”
说到这里,李福轻轻抬手。
账房先生身子猛地抖了一下,左脸立即出现一道显眼的巴掌印。
强忍着痛,这位老夫子账房又把右脸递了过去。
李福再度抬手,语气淡然如水:“臭鱼烂虾一般的东西,还敢在主子面前摆谱,这些年读的圣贤书,都被你拉进茅坑了吗?”
账房先生左右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偏偏他还得挤出笑脸赔笑,更是惹得老脸刺痛难耐:“大管家教训的是。”
李福双手拢袖,目光转向已经没有车马踪迹的街头:“早点回乡下安生度日吧,我已经让人把钱送到你老家的宅子,足够你快活后半辈子。”
“多谢大管家。”
账房先生纳头便拜,这次倒是真心实意。
李福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账房先生从他眼前消失。
约莫是见李福心情不太好,账房先生没敢多嘴,唯唯诺诺的行了礼,一路小跑往梁城东门方向赶去。
目送账房先生离开,李福轻轻哼了一声,眼眸里满都是不屑。
后半辈子有可能几年十几年,也有可能是半天。
知道那么多不该知道的东西,李福又怎么会放心让他活着离开?
从账房先生的背影上收回视线,李福抖了抖肩膀,脊背稍显弯曲,再度变成了梁王府的年迈老管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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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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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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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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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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