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垚躺在床上，抬头望着天花板，喉结却不住地上下滚动，一副紧张到不行的模样。
毕竟是要断一只手，放在谁身上都会觉得紧张，就连一旁的老者都在惴惴不安，这……这活人断手，从未听说过呀！
“沈……沈姑娘……”
老者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这后生的手是非要截断不可了吗？先不说这毒是否严重到此地步，就说这北疆天气炎热，伤口极易溃烂，就算是截断了手，保住了性命，可等开春后天气变暖，伤口一旦溃烂，到时候还不是保不住这一条小命？还落不下一条全尸，实在是多此一举啊！”
“老先生，你就放心吧。”沈长歌用白酒和火烛将手术器具一一消毒，“我虽然没有万全把握，但是我可以跟你保证，这手若截，待到来日或许还可去北齐换上一副铁爪，可若是不截，这毒性蔓延至全身经脉，那怕是回天乏术，大罗神仙都难救了。”
老者仍然很是为难，重重地叹了口气，倒是妄垚很看得开似的努力冲他露出个笑容，“大夫，您也不必担心，不就是只手么，截了一只，我也还有一只，总比没了命强，刚才也是我不对，没有问清楚情况就对你和几个药童大打出手，也希望你能多担待。”
“老朽能理解你的心情。”老者又是连连叹了好几声，“我北疆倏然遭此大祸，只怕人人心中岌岌可危，这北疆看似风平浪静，但却如同暴风雨前夜的海上，波涛汹涌，浪潮狂卷，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将咱们都卷了进去。也罢也罢，你们年轻人都不怕，我一老头子又有什么好怕？你放心，老朽还有几分积蓄，你若是不便去北齐，老朽便陪你走这一遭。”
“不牢您这把老身子骨啦。”沈长歌将消毒好的器具放在托盘中，“正巧我也要去趟北齐，这位大哥若是不嫌弃，来日也可同我们一道回去，正好那时伤口应该也长好了，可以直接换一只手。”
“如此也好。”老者又点点头，站在了她的身边，“那我们现在……要开始了吗？”
“嗯。”沈长歌打开随身携带的酒葫芦，里面装着的是麻沸散，她冲了一些喂与妄垚喝下，并嘱咐道，“这药喝下后，你大概会昏睡个两个时辰，等手术结束后，我就会叫醒你，你放心就好。”
“好。”妄垚点头，将药喝下，意识渐渐沉沦。
沈长歌剪开他的袖子，检查他的伤口，妄垚迷迷糊糊地就也盯着自己的伤口看，只觉得那原本乌黑如墨的伤口似乎变得颜色新鲜了一些，但还是毫无生机，可见这手是无论如何都留不得了。
他也有些舍不得，但舍不得又能如何，比起手来，总是命更重要。
手术进行得很快，几乎不到两个时辰就完成了，还要多亏了青禾手起刀落，刀口截断面十分干净整齐。
沈长歌叫醒了妄垚，就让老者继续给他包扎处理了，因为他们用的是北疆特有的药材，沈长歌看过，觉得应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她在墨国常用的药材也未必就有这些药材的效果更好，就由着老者去处理，她则到外面去找青禾，一同去看尸体处理的如何了。
原本她们路过小巷子的时候，是闻到了一股极为难闻的腐烂的臭味，但是巷子漆黑，她们二人也没有看清楚这其中的尸体到底有多少，等着沈德东将所有尸体拉出来这么一统计，才发现竟然有数百人至多。
且这么多的尸体就这样堆积在这里，即便是能够控制住僵尸蛊不传播，那若是造成了瘟疫，只怕也是够北疆百姓喝一壶的。
好在这里离王城近，离出城的城门也近，沈德东找了推车过来，吩咐将士将这些尸体秘密运出城外，不知道百姓们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还是有被人告知过如今城中的严峻情况，总之这一路上没有遇到多少百姓，倒是让沈德东他们松了口气，不必一直担心着若是被百姓发现引起恐慌该如何是好。
也好在是冬日，凛冽的气味可以让尸体的味道不那么发散，否则只怕就算他们不说，百姓猜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很快，推车就将尸体运到了城外。
沈德东早就让人在这里挖了个大坑，可这尸体一波波倒进去，竟是渐渐快要将坑填满了。
沈德东止不住地摇头叹息，“这大祭司真是作孽，如此多的人命，他就不怕到了地府，永世不得超生？”
“他已经永世不得超生了。”青禾冷嗤一声插嘴道，“沈将军还不知道吧？这养蛊之人必然免不了三缺五弊，尤其像他这般作恶多端，怕是全部都要灵验了。”
“那最好早点灵验。”沈德东又叹了一声，“也省的再打仗，生灵涂炭啊……”
沈长歌没说话，目光一直盯着远处处理尸体的士兵，为了避免被感染上，他们全部全副武装，尽量避免和尸体有什么直接接触，而这部分士兵也大多都是军中的老兵，作战方面已不如新兵的体能，所以就将专门负责处理尸体这件事，也避免回到军营中再将僵尸蛊传播到其他士兵身上。
原本沈长歌是觉得这样的安排有些不公平的，所以特别征求过那些老兵的意见，没想到他们倒挺乐观，纷纷兴奋地表示，“我们这把老骨头还混在军中，无非就是想为国争光，可惜我们老了，再也不像那些小牛犊子一样，可国家却没忘了我们，反而还给我们发光发热的机会，那我们就很感激了，哪里还会觉得不公平呢？”xǐυmь.℃òm
沈长歌这才放心，一边跟他们说着注意的要点，一边吩咐他们尽快准备火油，等到尸体全部堆入坑中，就可以开始火化了。
此刻家属都被安置在了另一头，他们不能过来，就只能远远地看着，或掩面而泣，或懊恼垂首，气氛一下子好像凝滞住了，沈长歌心中也有些不落忍，她知道留下一个全尸对于这些古人来说有多重要，但现在是特殊时刻，她不能妇人之仁。
“沈将军。”沈长歌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沈德东，“开始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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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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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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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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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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