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从黄龙院拿来的馒头稀粥没吃上两天,就厌。因为拿食人虽然是吃素干净的,但在回来的路上难免要碰上荤腥杀生之事。因此,娘娘又要吃别的新鲜的东西。四月里要吃八月梨,幸亏妙庄王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因此,总是变着法儿给找来。因为妙庄王从太医的嘴里知道,这不是什么别的病,是娘娘肚子里有了那个,他日夜盼望的喜了。但是,等到妙庄王把娘娘想要的东西弄到手,她又说不想吃了。非但不想吃,而且连本来一刻也等不住、急着想吃的东西,拿到手后,竞又要呕吐起来。啊呸啊呸的大半天,尽是些青黄胆汁类的粘液,别无一点东西。真也稀奇,到了五月有梅吃,她却不想吃,倒要吃冬天的桔,到了冬天有桔,倒又想五月的樱桃,六月的葡萄,如此这般,颠三倒四,却从未见娘娘如此难以伺候过。尽管这样,妙庄王却总是整日里笑微微,乐滋滋的,连对大臣歌妓、太监宫娥,一概都善起脸孔来。有一次,边关告急,他也喜孜孜地说:“别管它,娘娘有喜了。”等火牌军再三奏明外族大举入侵,边关十万火急后,他仍是乐滋滋地把手一挥,道:“没什么,娘娘有喜了。叫守关将领让出一块给他们,还不好吗?!”因为妙庄王心里着实有说不出欢愉,他听那些生有一大群儿子的大臣们说,病儿子与病女儿刚好相反,如果娘娘以前生女儿时喜欢吃荤、吃甜,而这次喜欢吃素、吃酸的话,生儿子是雷打不动的。妙庄王常常仔细回忆娘娘的吃食,不错,娘娘从前生两个女儿时,喜荤好腥,现在却非吃素不可,这是明摆着的不同了。娘娘从前吃荤腥后总爱喝上一两口蜜茶,现在却总是要吃酸溜溜的东西。桔子,要青的;葡萄要刚出世的;樱桃要刚掉了花的,对,这些都是极酸的东西。嘿,妙庄王常常高兴的整天跟着歌女学唱学跳。有时高兴起来,特别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他一定要生太子时,便会趁兴将这个说恭维话的人连升三级。结果,常常弄得吏部大伤脑筋,因为前面占着位置的官没走,妙庄王又升来一个同样大小的官而没法安排。www.xiumb.com
娘娘虽然病了几个月,几乎没吃进过多少东西,说也奇怪,她就象一朵永不凋零的牡丹,病不瘦,吐不衰。眼看自己的肚子一天天地凸兀起来,屈指一算,离临盆不出一、二个月了,又见夫君如此整天地乐啊喜的,就象看见她肚子里装得是太子那样笃信无疑,竟没有半点的意外思想准备,这倒使她忧愁起来,因为她已经生怕了,她生下第一胎时,大臣、太医都说她第二胎定是太子无疑,因为妙英的腿上有三个凹,这凹是下胎男女之兆,打单的男,打双的女。虽然她当时怎么也看不出有三个,好象总是二个,但他们都这样说了,她也渐渐地好象看出了第三个凹。结果呢,第二胎又是同样生了个妙月。因此,对第三胎是男是女,她心里压根儿不敢肯定。自从发现自己怀了孕,她就怀疑自己能生得孩子的眼睛鼻子、手脚耳朵,却就生不起男人所特有的那点东西。她也总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别人夫妻俩不都是依着那么个法儿生孩子吗?难道会有什么特别的不同于他俩的生法?是他,还是她自己少点什么,总没法儿给孩子按上那么一点儿小家伙?她越想越心悸。每当胎儿在自己的肚子里乱蹬腾时,她也总希翼着与先前两胎有点异样的感觉,或蹬得比以前重些,或肚子里的疼点多出那么一丁点儿?或以前是整个地疼,现在是象锥子钻她似的那么一个地方疼?但尽管她每时都在留心着、比较着,都总比较不出前后的微妙的差异来。她常天真地想,如果能将胎儿拿出来,按上那么一点东西后,再放回肚子里该多好啊。要是,唉,她常常独自悲戚。最使她疑虑的是,花园许愿的那天晚上,她做了个奇怪的梦,而这个梦却从来不敢向夫君说起,生怕说出来,不但要扫夫君的兴,而且到时如果是生个和妙英、妙月一样的出来,恐怕非要担当那种似有而无、似无而有的“讨嘴”不利的罪责。而现在,是男是女总已生定了,总不会因为现在的梦好梦坏而改变。因此,等妙庄王高高兴兴地回寝时,她便在妙庄王的耳边婉约地轻轻地将自己的梦告诉给妙庄王听:
“四月十九日花园许愿后,一上床时妾就梦见自己和妙英、妙月一起在花园里游玩,忽闻悠扬的管弦之声从荷池那边传来,我仨急忙循声跑到荷池边的问渔亭里寻声觅乐,这仙乐般的音乐时隐时现,飘忽难捉,像是从地底水中发出,又似从天上飘下,正当我仨惊异不已之际,忽又听得‘叮哨’裂锦之声,妾急忙朝地上一瞧,原是从妾身上掉出金钗一枚。妾拣起一看,见已跌坏一截,一气之下,将它丢人池中,只见金钗落处金光一闪,突然从池底伸出一朵水灵灵的惹人喜爱的花蕊来。”娘娘说到这里,微叹一声,默然不语。妙庄王听罢,不以为然地说:“这算得什么梦,女人家梦见花呀钗呀的,就象我们男人小时候总是梦见扒开开档裤,拎出那家伙就乱撒尿一样的平常罢了。”说完就要迷迷糊糊地睡将过去。看来,不只忧郁伤身,而过份的高兴也容易使人疲劳。
娘娘摇了摇他的身子,又把他的头扒了过来,不无忧伤地说:“妾怕这梦兆女。”
妙庄王一听此话,睡意赶走了一半,急忙侧过身,黑暗中抓住娘娘的手急问道:“这话怎说?”
“金钗系女人之物,且又从妾身上掉下,似示妾当再生一女。且问渔亭的‘渔’字,花蕊的‘蕊’字均与女字近音,无不兆女。”娘娘说着轻轻地从妙庄王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来。
“这不可能吧。”妙庄王全无睡意了,伸手在娘娘那突兀得小山似的肚皮上抖抖嗦嗦地乱摸道:“不会的,这次比前两胎都尖得多,俗语说,圆是女来尖是男。我好象那东西都摸到了。”他说着又急忙拉过娘娘的手按在她自己的肚皮上说:“这里是不是?不,好象在这里,对不,啊,这里特别高,一定在这里。”这时,那胎儿在肚子里蠕动起来,忽儿这边又凸又硬,忽儿那边又凸又硬,妙庄王拎着娘娘的手,不知往那儿摸好!
“可是这梦,”娘娘嗫嚅着说:“我总不放心。”妙庄王一听,象只泄了气的皮球,从娘娘的颈下懒懒地抽回手来,仰面朝天地躺着,想着,这几天的欢乐如果是猪娘吃豆腐沫,一场空快活的话,那……,他双手往脸上一遮,再也不敢想下去了。
但是,他还是恍恍惚惚地想开了。
这几个月来,他不仅快活,而且为生太子应当做的准备工作,他都亲手派人做了。太子衣是一套套的,从生下时做起,已做到冠冕之年,从春衣做起,已做到冬衣了。命名,那是一种极严肃的事,决不能马虎随便,他已传旨一大群文人墨士去拟过了。有取“天趔”的,他厌浅露,要贻人话柄;有取“霄汉”的,他同样厌着。也有取带“长命富贵”、“福禄寿禧”之意的,他厌太俗。总之,他不急着命名,但他一定要取好的,既要带有天赐的之意,但不能太显露,又要带有自己中年得子之意,但最好要预示着他还会得子,既要有祝福孩子之意,但又不能落套于平民百姓。为了这个名字,他自己也已经化费了不少心思,几乎翻遍上古所有的经典。娘娘产后的姜他也差人准备了,并且他还特意去数过,因为有人告诉他,姜如果是打单的兆男,打双即兆女,他暗地里数了百遍,将自己不小心搞断了的那块二作一合回去,正好是九百九十九块。想到这里,妙庄王就象挑盐过水越想越轻松,又象在热灰里滚了几滚的皮球,慢慢地又鼓起劲来,他极力否定着梦的准确性。在头脑里把兆男的预兆又迅速的重新排列了一遍,然后又反复地与梦进行比较、权衡。比较权衡的结果,是八分兆男,二分,不,严格地说应该不到二分是兆女。尽管有着这占绝对优势的好兆头,但却无论如何也排除不了生女的惊悸感。他见娘娘同样没有睡着,辗转反侧的。又和她一起摸索了几遍那奥妙无穷、奇不可测的鼓鼓的肚皮,然后抱着几分侥幸心理说:“你我不懂梦兆,所解之兆不能作准,待明日早朝,寡人叫大臣们给解解这个梦兆,主男主女便可知道了。”嘴里这么说,心里却象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唯恐大臣们说出与他希望相反的梦兆来,因为他曾听到过这样的一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秀才,在赶考前天夜里,梦见了骑着大白马在又高又窄的墙头上跑步,又梦见棺材里盛满了粮谷。秀才不解梦兆,大清早便跑到拆梦师那里去求教。不过,梦师外出未归,便问师母。师母信口开河解日:“墙头跑马路不长,棺材盛谷命不长。”秀才听了十分懊丧,在回家路上正好遇上了梦师。秀才与梦师述说此事,梦师连连顿足叹曰:“啊呀,可惜呀可惜,梦兆是三分由梦意、七分由人拆的,拆好便好,抓坏便坏,此梦本兆今年能金榜题名,应解为:墙头跑马官运长,棺材盛谷福寿长,经师母如此一解,便要迟三年出运了。”结果,果然应验。
妙庄王胡思乱想着,翻来覆去不能入睡。没等金鸡啼晓,便急急忙忙地上早朝去了。
真是:
世间本无事,
庸人竟自忧。
疑心生疑鬼,
急病医乱投。
究竟文武如何解梦,且听下回分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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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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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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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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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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