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曾在几个网站的BBS上发过几个寻周恋的帖子。许久没有回音,文木几乎把这事都忘了。
很多事都这样,总在你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转机来了。或者,在你刚刚明白的时候,给你带来了新的困惑。
对现在的文木来说,上面的两种情况全赶上了。是转机,也是困惑。
邮件是一个叫“堕落天使”的网友发来的:“文先生,在捷讯网的军事论坛上看到了你的寻人的帖子。你所找的周恋我三天前在一个地方看到过,从照片上看应该是她。周恋在‘晚唐’夜总会地下的一个虐女秀酒吧做SM女郎。是不是被胁迫的我看不出来,因为虐女秀本身就是一种强迫性的被虐性表演。该酒吧的观众有极其严格的身份认定和秘密的门禁,圈外的人根本不可能进去。之所以给你发这个邮件是因为我和你一样有亲人失踪的惨痛经历。但我也只能说这么多。这个邮箱是临时申请的,邮件也是在一个公共网吧里发的,所以你也不必再和我联系,也找不到我。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希望你能尽快找到周恋,那个地方太变态了。”
震惊之余,文木的心像被刀割似的痛,夹杂着无处发泄的愤怒。他把手里的杯子狠狠地向墙上砸去!
文木曾看过日本的一部情色电影,内容就是性虐待,里面的变态情景令人发指。一想到周恋有可能正在受着同样的折磨,文木控制不住地浑身微微直抖。
“晚唐”的地下虐女秀酒吧,文木曾听苗胜提起过,于泉泉就曾经是那里的SM女郎。会不会是这个网友把于泉泉误认为周恋了呢?她们长得很像啊。但人家说得明明白白,是在三天前,而于泉泉死了已经快半个月了。
又是于泉泉,周恋似乎永远和于泉泉脱不了干系。
那么,如果周恋正在躲避姜浩的人的追杀的话,她又是怎样落到了“晚唐”的老板蓝少的手上了呢?难道姜浩和蓝少之间又有什么说不清的关系不成?
文木拨通了北城分局刑警队队长李立的电话。早一分钟找到周恋,周恋就少受一分钟的罪。文木觉得,现在的情况已经是越来越失控了。
文木在电话里把匿名邮件的内容在电话里和李立说了,“问题是现在找不到这个提供线索的人。人家不愿意牵扯进来,知道我肯定会报警,所以邮箱是临时申请的,登记的资料肯定也是假的。邮件也是在有个公共网吧发的。”
“没关系,你把他的邮箱地址给我吧。其他的你就别管了,我们想办法去查。有什么新情况随时和我联系。”
文木是个文人,可是没有文人优柔寡断的通病,他是那种什么事都要去试去做的人。这和传统与现代没有关系,和东西方文化背景也没瓜葛。他就是这种性格。
他不会等在家里听警察的信儿。
报案的第二天,文木又打电话找李立。李立告诉他,昨天晚上分局治安大队派人对“晚唐”进行了突击检查,是打着年底扫黄行动的名义去的,但是搜遍了夜总会的每一个角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又不能仅仅因为一个人在网上发的帖子随便拘审人。李立让他别着急,更不要像以前似的蛮干。“你一个人应付不了。”
文木并不这么想。
中午,文木约了林晋在自家附近的一个川菜馆吃饭。
“你觉得这事靠谱吗?就凭一个不认识的人的帖子?”林晋听完文木的介绍后狐疑地问。
“无风不起浪。那哥们平白无故地忽悠我干吗?再说了,‘晚唐’夜总会地下的SM酒吧的事,我去东北的时候,苗胜曾经和我提到过。于泉泉死前就是那里的SM女郎,台柱子。”
“这事没听你提到过。”
“是,我当时觉得这件事和周恋的失踪没有关系,就没往心里去。”文木说,“但现在看来,我们所掌握的所有的细节,其实都有隐秘而合理的联系。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
“什么?”
“这是一起精心策划的阴谋。但有一个事我有点糊涂。”
“是什么?”
文木仰身伸了个懒腰,似乎想从困惑里退出来,“咱们以前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新日新的司马和姜浩身上,所有的疑点也冲着新日新。但现在,突然又冒出来一个蓝少的晚唐。另外,司马死了你知道吗?”
“啊?!什么时候?”林晋吃了一惊,到口的一口菜掉在了布碟里。
“前天。”文木把司马的事以及那张碟里的秘密告诉了一遍。
“我就猜这里面有大的猫匿。不知我姐姐是不是还在人世?我真想把姜浩碎尸万断!”林晋百感交集,十分冲动。
“你也别着急。至少在于泉泉勒索新日新之前,他们是不会对你姐下毒手的。生意人的目的是赚钱,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下手伤人。我们现在要紧的是赶快找到周恋,然后就能知道你姐姐的下落。”
林晋慢慢冷静下来,“这时候冒出个晚唐的线索,也不能说和新日新没有关系。”
“怎么讲?”
“晚唐的蓝少以前是开饭馆起家的,他和姜浩是几十年的交情了。”
“他妈的!这就对了,这就对了嘛!我说晚唐这根线不能就这么孤零零地出来了么。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于泉泉勒索新日新,姜浩被逼无奈又不愿意认大头,所以背着司马结果了她。司马为公司保密对警察撒了谎,引发了家庭危机,一时酒后冲动,想对女儿坦白真相,被一直暗中监视他的姜浩的手下杀人灭口。于泉泉是晚唐SM秀的台柱子,姜浩毁了蓝少的摇钱树。为了弥补蓝少的损失,姜浩绑架了周恋替代于泉泉,本来两个人长得就很像,何况周恋又比于泉泉年轻。姜浩这样做一举两得,一是补了对朋友的亏欠,而是借蓝少的手,把周恋软禁在晚唐,免得出来惹事。”文木一步赶一步的推理,自己觉得如拨云见日一般,心里一片亮堂。
“你算是干错行了,你应该去当警察嘛!”林晋兴奋地和文木碰了一杯,“不过,现在怎么办?”
“嘿嘿,山人自有妙计。”
“你可是说过,警察现在都没什么办法。”
“警察能办的,咱们办不了。可有些事咱们可以干,但警察不能做。”
“是吗?”
“记得小时候回乡下老家,我爷爷带我打黄鼠狼。黄鼠狼偷鸡。半夜里,鸡窝里鸡咯咯直叫。我拿着手电一晃,一道黄影子一蹿上了墙头,喉管被咬断的鸡还在墙脚下扑棱。跟着狗追到村外的乱坟岗子里。月亮地里,黄鼠狼往一个坟洞里‘咻’地一钻,不见了。我爷爷就拢来一堆干草,塞在洞口,在上面撒一泡尿,点着,那烟呛人,顺着坟洞口就灌进去了。我拿一趁手的树棍子,拉开架势,等着。爷爷蹲在旁边抽烟。不一会儿,一个小脑袋慢慢慢慢地,探出一小点,啊嚏,还打一喷嚏。黄鼠狼也会打喷嚏。这时候不要动。再等,黄鼠狼在里面实在憋不住了,蹭地一下,像打了个闪,快得很!蹿出来了。这时候要眼快,手立马跟上,当!往下一劈,正砸在它腰上!黄鼠狼就怕打腰。它腰细。”ωωω.χΙυΜЬ.Cǒm
“好有诗意的一幅乡村风俗画!月华如水,云影横空,孩子、老人、黄鼠狼。让我猜一猜,你的办法是什么?”林晋说完,从包里取一支笔出来,在手心里写了一个字,把笔递给了文木。
文木会意,也去自己左手里写下一字,攥紧,伸出来。
两人同时摊开手掌,只见各人手里都有一个“烟”字。
文木和林晋击掌大笑,引得周遭众人回头直看。
“明天晚上八点,晚唐门口的停车场见。分头准备吧。”
从12号塔院出口下了上满高速,上118国道,一路左盘右旋,高低起伏,福特翼虎良好的操纵性能得到了彻底释放,发动机的声音充满了快感,如尽性疾弛的骏马快意的嘶鸣。
北方冬天的山野,是一片孤寂的苍黄和铁灰,让人安静,静如无风的野水,思绪在水底无声地飘。年关到了,城里人已不大出来。路上来来往往的多是农用车。车行半个多小时,转过一个山嘴,前面是片开阔的谷地。国道的右手,是一片山里难得一见的平坦如砥的空地,五六排蓝白相间的塑料布搭成的雨篷格外醒目,一块半人来高的白漆木牌蹲在入口处,上面四个潦草红字:山货大集。
停车场里,城里来的车还真不少,大概都是些腻味了大鱼大肉,想在过年寻摸点稀罕物的人。文木停妥了车,信步进了大集。野鸡、野兔、獐子、狍子,核桃、山蘑、榛子、红枣,甚至还有野猪。城里来的廉价点心礼盒花花绿绿。
集上有十来个卖鞭炮、烟花的摊子。比起市里定点卖的炮仗,这里的玩意个大药足,放起来的响动比手榴弹不差哪去。
转了一圈,文木在集东头最大的一家鞭炮摊子停了步。
“兄弟来点什么?”摊主是一个粗黑敦实面相忠厚的汉子。
“我要的东西你这好象没有。”文木道。
“除了原子弹,我这儿都可以定做。”汉子看着文木的眼睛说。文木发现这人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实诚。
“那我找对地方了。”
“兄弟说说看。”
“我要那种冒烟儿的。烟要足,声音要小。”
“像电影里飞虎队使的那样的?”
“对。老板门清啊。”
“嘿嘿,这个我还真做不了。”老板眼神直躲。
“别呀,地雷你都做了,烟雾弹你做不了?”文木从一个纸箱里抄起一个超大炮仗,真的是个地雷样儿,也那么大,黄纸皮,菱形花纹。“我可以出大价钱。”
“真做不了。”汉子推脱。
“那算了,不难为你,我找别人。”文木拔腿就走。
“兄弟!等等、等等。”汉子拽了下文木的袖子。
“能做?”文木回头笑说。
“你要多大规格的?”
“我不懂规格。这么说吧,每只,1000平米内,两步之内看不见人脸。但烟不能有毒。”
“要几个?”
“四个。”
“每个一千。”
“贵了,五百。”
“八百,不能再少了。我要单独给你配方、配料。再少了我不值当的。还得顶着雷。”
“就是它。我可要得急,明天下午四点我来取货。”
“就这么着。但有一点。兄弟拿他干什么使我不问。钱货两清后,你没来过我这儿,我也没见过你!”
“放心,规矩我懂。”
次日下午,文木按时取了货。正好冉佳打电话来问情况,文木把合计好的计划说了,冉佳执意要去。文木苦劝不听,只得说若你去,不但帮不了忙,反成我们的累赘还要分心照顾你。冉佳这才不坚持,说那你等我一下,一会儿我去给你送个东西。文木问是什么,冉佳只说见了就知道了,就把电话挂了。
个把小时的工夫,冉佳急匆匆地进了门,从包里拽出一支仿勃朗宁9毫米手枪来,把文木唬了一跳:“那来的这玩意?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从剃刀那儿借的。你会用吗?”
“会倒是会,我采访过一个靶场,去玩过几次。不过,我觉得用不着,我们今儿也就是去探探风。”
“拿上吧,有备无患。那帮人可都是不要命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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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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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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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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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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