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黛觉得这人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杨黛在六层下了电梯,那人也跟了出来。到了办公室门口,杨黛在包里翻钥匙,那人也左顾右盼地走了过来。
“请问杨黛是这个办公室吗?”那人问。
“我就是,您是?”
“啊,我是文木的朋友林晋,给你打过电话。”那人彬彬有礼。
“林晋?啊我想起来了,您是林依的弟弟吧?我说刚才在电梯里我就觉得在哪儿见过您似的,”杨黛恍然大悟,“您坐,不好意思,办公室乱得很。”
“谢谢。我倒宁愿您把我当作文木的朋友。”
“当林依的弟弟不好吗?我倒希望有这么一个姐姐呢?”
“啊是吗?”林晋随声附和了一声,马上进了正题,“文木有一件事,也是我的事,想请您帮个忙。”
“那您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杨黛半真半假地笑说。
“啊?您说。”
“给我一个独家采访。”
“这……我从来不接受采访,不好意思。不过,我可以帮您约一下林依,在合适的时候,独家。”
“那就一言为定啊。好吧,您找我有什么事?”
林晋把那半张照片拿了出来,“您看到这架摄象机了吗?”
“啊。”
“这是你们台的。镜头盖上的LOGO,您看到了吧?您知道这是哪个栏目的吗?”
杨黛把照片举到眼前仔细辨认了一下,“看出来了,文艺频道〈每周娱乐扫描〉的。”
林晋指着照片上的日期1993年7月9日说:“我想知道这天这个栏目拍摄的节目内容。”
“〈娱乐扫描〉是个老栏目了,播出时间十五年一直没变,每周六晚八点整。要想知道93年7月9日拍摄的内容,先要知道这天是礼拜几。”杨黛说。
杨黛上网搜了一下,“出来了,是周四。周四拍的东西,赶周六播出的话,播出时间应该是7月11日晚八点。”
“太棒了!可是从你们台的磁带库里借带子是不是特麻烦?”
“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杨黛嘴里说着,手里紧着忙乎,“现在有了数字资料库,通过共享平台,可以在两分钟里查到四十年来台里任何栏目任何时段的节目。”
“稍等,”杨黛键入密码,确认,“出来了。”
〈娱乐扫描〉的熟悉的片头曲、主持人开场白、头条。
头条就是林晋要找的东西:林依白金大碟〈迁徙之旅〉上市媒体见面会。会上,林依、司马都在,还有一个很少露面的神秘人物,他,就是新日新集团的老总姜浩------也就是照片上的那个神秘的男人!
照片上只留下了一角裙摆的裙子,和录象里林依身上的那条裙子一模一样。
周恋怎么会有这么一张照片?!
姜浩身边的那两个人是谁?林依、司马?
电视里有林依和两位东家合影的镜头。
林晋在杨黛那儿刻了一张盘,把那段节目内容留了下来,随后马不停蹄地赶到市图书馆,在1993年7月10日的晚报娱乐版上,赫然发现了林依、司马和姜浩的三人合影。林晋拿出那半张照片与之做了比较,发现无论是姜浩的表情还是背景,两张照片简直如出一辙。www.xiumb.com
残缺照片上的另两个人,基本可以肯定是林依和司马了。
如果把六朝古都上京比做一件青铜器的话,那么城里纵横交错的小胡同就是器物上绿锈最厚的部分。近年来,城市像肿瘤一样迅速膨胀,大片大片的老胡同倒在推土机下。在各方面的干预下,上京市政府不得不做出了一项决定,将城区内最集中、保存最完整的响器胡同附近的一片老胡同划为保护区。文木和林晋经常见面的这家名叫“大月氏”的咖啡馆,就在这片保护区的西北角。
窗外海子阔大的水面在夕照下闪烁着黄铜般的颜色,几只野鸭子绿油油的羽毛明灭不定,像一张巨大的金菏叶上的几点清露。空气里是新磨的咖啡的醇香,音乐若有若无,很容易让人失足滑进遥远的记忆深处。
如果没有现在的糟心的事,这该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冬日的黄昏。
文木是今天上午十点刚刚从东北赶回的。进门草草冲了个澡,刚躺下想补个觉,电话就响了。
“请问是文木文先生吗?”
“我是,您是?”
“我是北城公安局刑警队……。”
文木没等对方话说完,腾地一下就从床上蹦了起来,“是不是找到周恋了?!”
“没有。但和周恋有关。如果您没有特着急的事,请在家等我们一下,我们需要您协助调查。半小时以后到。”
来的是队长李立和方正。
“情况是这样的,”李立道,“晚唐夜总会的一个服务生于泉泉前些天被谋杀。在和于泉泉联系比较密切而且有规律的人里,我们发现了周恋的名字,您和周恋是什么关系?”
“周恋是我女朋友。事实上,我们正准备结婚。”
“啊。在调查周恋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您在鼎新街派出所的报案记录,具体情况在记录里您说得也比较清楚了,就不多说了。这几天您这儿有周恋的消息吗?”
“没有,石沉大海一样。”
“您知道周恋和于泉泉是什么关系吗?您了解她们的交往情况吗?”
“不知道,周恋以前从没提过于泉泉这个人。但现在我知道了,她们之间交情非浅,有数额不算小的金钱上的往来。”
接着,文木便把自己如何找到苗胜、如何从苗胜那里了解了周于二人之间的来往情况一五一十地祥述了一遍,只是把自己找黑客帮忙的事情隐去不提。
文木说的时候,方正在一边十分认真地记录着。
“周恋和新日新公司有什么关系吗?”李立话锋一转。
“周恋和林依长得非常像。对了,这也是她和于泉泉的唯一共同点。我曾经给周恋中学时的音乐老师打过电话,据她讲,周恋曾在1992年参加过新日新星的第二届选秀。”
“嗷?她后来签了新日新了吗?”
“没有,连广州赛区的前二十名都没进去。”
李立和方正交换了一下很有内容的眼神。
“文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想在您这儿随便看看?”李力起身道。
“您随便看,随便看。”
两个人在文木家的几个房间里若有所思地转着、看着、翻着,不时地向文木询问些什么。
“李队,您来一下。”方正在文木的书房里喊道。
没几分钟,两个人一块从里面出来了。李力的手里拿着一个金属的圆形装置,冲文木晃了晃:“您的电话被窃听了。窃听器质量很差,但偷听您的通话已经足够了。”
“啊?!这怎么可能?谁干的?”
“那得问您。您觉得会是谁?谁经常来您家?”
“我的朋友很多,就最近经常来的也不下两打。不过,这人既然挖空心思要设计我,那他溜个门捅个锁也不是什么难事。现在网上全套的开锁工具还包教包会才两千块钱还能打折。”文木心念电转:冉佳?还是隐藏得更深的什么人?
“这个窃听您电话的人,可能和周恋的失踪有密切的联系,您再好好想想,最近有什么人经常来您家?而且待的时间也较长?”
“那只有一个人。”
“谁?”
“冉佳,我以前的女朋友。”
“以前的?”
“是的。周恋失踪以后我们才联系上。而且,她是新日新公司老总司马渐江的女儿。”
“又和新日新有关,真巧啊。”
“我以前并不知道,也是最近刚知道。”
“文先生,看样子您以前做了不少调查功课。但现在的案情非常复杂,我们现在面临的可能是一起计划缜密心狠手辣的犯罪,罪犯十分狡猾而且危险。所以,我建议您以后就不要再插手了,这样做,一是为了防止您出意外,二是,您的行动极有可能影响警方办案。您是明白人,我想我没必要拿妨碍公务之类的话来压您,您说是吧?”李立最后道。
“嗨,早来了?”林晋的出现打断了文木的思绪。
“嗨,”文木起身招呼,“喝点什么?服务生!”
“咖啡,清咖。”林晋对应声过来的服务生说,然后在文木对面坐下来,“怎么样?黑龙江这一趟?有什么发现没有?”
“倒是摸到了一些情况,可也没什么新鲜的,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了起点上,只不过砸实了你所说的一些事情,消除了我的怀疑。”
“说说看?”
“这个苗胜是于泉泉的男朋友。周恋和于泉泉的关系确实是不一般。”
“怎么不一般?”
“我手里的那些电汇收据是周恋汇给于泉泉的。”文木接着把从苗胜那里了解到的情况详细地向林晋讲了,只是没提于泉泉做SM女郎的事。文木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提,也许家里发现了窃听器的事让他对身边的任何人都不信任了。
“我早说过周恋和于泉泉关系不一般吧?你还说是于泉泉情急之下糊弄我。”
“照片的事有眉目吗?”文木问。
“看看就知道了。”咖啡馆里有两台供客人上网的电脑。林晋把那天刻的光盘插进去。
“又是林依,又是新日新。那么,照片上的另外两个人是司马和这个姜浩吗?”
林晋没说话,把在图书馆查到的三人合影的复印件摆在了桌子上。
“这是哪儿来的?”文木惊奇地问。
“1993年7月10日你们晚报登的,是和那段录象同一时间、同一场合拍的。我从图书馆查到的。”
“事情是越来越蹊跷了。”文木自言自语,“这张照片说明周恋确实和林依以及新日新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周恋为什么要留一张林依和别人的合影呢?”
林晋闷闷的没有说话。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沉默了一会儿,林晋说。
“我刚才把咱们手头所掌握的线索重新又捋了一遍,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新日新公司。我想,于泉泉、周恋二人和新日新以及林依肯定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背后必有惊人的黑幕,而于周二人都是知晓机密的人。新日新公司仰仗林依这个品牌,每年收入过亿,现在新日新集团正靠这个积极运作上市。以于泉泉此前的处境,毒瘾极大,入不敷出,这从她不断向周恋借钱上就能看出。周恋之所以一次又一次地借钱给她,一个可能两人关系密切,二一个,她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周恋怕于泉泉铤而走险,到时候大家玉石俱焚。”
“你具体指什么?”
“于泉泉和周恋手里有新日新害怕的底牌!如果于泉泉为了钱以此要挟司马或姜浩,结果不外有二。”
“一是给钱封口,一是杀人灭口。否则新日新声誉扫地,分崩离析。”
“没错。这样,于泉泉被杀、周恋失踪,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看起来是合理的,但都是假设,你有什么证据呢?”
“我想正面就这个接触一下司马,看看他的反应。古人说,夫兵者,诡道也。我先诈他一诈,再设法跟踪他。我不信他就一点马脚不露。”
林晋不以为然地一笑;“老弟有点纸上谈兵了吧?司马是何许人?以他的奸猾老到,你这么孤注一掷,不但没有效果,恐怕反而打草惊蛇。”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林晋摇了摇头,接着试探地说:“要不和警方去说说?”
“他们已经找过我了,就刚才,我来之前。”
“你和他们说过了?”
“用不着我说。我们手里掌握的情况人家都有,肯定比我们更详细。我能想到的假设,人家吃这碗饭的,还能想不到?”
“那我们岂不是可以坐在家里等好消息了?”
“他们也警告我,不许我再插手。但我要什么也不干,非急死不可!也许愚者千虑偶有一得呢?”文木话锋一转,“警察在我家发现了窃听器。”
“啊?是吗?”林晋惊奇道。
“你以前跟踪过我对吧?”文木盯着他的眼睛。
“你怀疑是我?”
“你说呢?”
“我是跟踪过你。但后来什么都告诉你了,也没必要隐瞒窃听器。告诉你,不是我。你爱信不信。”
“我希望我能信你。”
“你应该相信我,因为咱们有共同的目的,咱们是朋友。另外,我还想提醒你,别一脑门子陷在新日新这条线上出不来,有时候最合理的假设其实是离真相最远的。而真相可能只是在极偶然的事件背后。”
“你什么意思?”
“周恋的失踪还有没有别的可能性?”
“到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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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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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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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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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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