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我和老韩一筹莫展,看着肥肉却吃不到嘴里的时候,一个小蟊贼出现了。
被县里那个副局长不咸不淡地给了几句,我和老韩正郁闷,猛听得院子里一阵鸟乱。
我和老韩出了屋。只见七八个人撕扯着个人正在院里闹。
“干嘛呢你们?!”老韩没好气。
“我们抓了个贼!他偷我钱包!”最前面的那人说。
“钱包给你了吗?”Χiυmъ.cοΜ
“还我了。”
“你们都看见是他偷的?!”
“对,对。”众人七嘴八舌。
“那就行了,把人留下,你们都可以走了。”老韩说,一把把那贼拽过来,“噫?又是你他妈的臭小子!”
却原来是六毛。
“你是俩月不进来趟就想啊?有病啊你?!好,这次我要不给找张长期饭票就算我对不起你!”老韩一肚子的邪火。
“哎哎,别呀韩叔我求您了,咱街坊老邻的您再放我一马,我以后再不敢了我要再偷您就把我这手剁喽!”
“再放你一马?我放你几马了你自己都记不清了吧?我才不剁你手呢,到那边有的是人剁你!”
六毛都快给老韩跪下了。“不成!这回好歹得把你弄走,我跟你喘不了这气!”老韩气哼哼的。
“哎,韩叔,我想起来了,我立功赎罪成吗?”六毛突然拣了根稻草似的。
“立功?你立什么功?就你?”老韩嗤了一声。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儿。进去行吗?”
“嘿,这倒是新鲜啊,你倒主动要求进来。”老韩还没当回事。
进了门,六毛挺神秘,冲我:“您不是问过我,梅喜有没有别的男人吗?”
“啊,是啊,你说没见过啥呀。”
“嘿嘿,我没说实话。其实,伯界常去她家。”
老韩一楞,“你小子别瞎说啊,做假证可比盗窃罪重啊。”
“千真万确!就那天,段二自杀那天晚上,我还看见伯界在段二家呢。”
“嗷?!什么时间?在干什么?”我也惊喜了。
“快十二点了,当时梅喜和伯界俩人拖着一个蛇皮袋,去前院作坊的仓库了。”六毛说。
“那那天我问你的时候你不说,现在说要劳教你了才说,我们能相信你吗?”我还是怀疑,虽然六毛说得有鼻子有眼。
“我、我,咳,不是好来的嘛,没干好事嘛。”六毛居然扭捏起来。
“你都干什么了?在哪儿看见的?”老韩急了。
“我喜欢梅喜那女人。是男人都喜欢她对吧?”六毛问老韩。
我使劲忍住不笑出来。
“少废话!接着说。”老韩脸上没表情。
“可那小娘们根本不理我,别说上手了,连正眼都不瞧我。我就买了个高倍望远镜,天天晚上爬梯子上我家院里那棵老杨树上偷看她,已经有两年了。伯界从去年五一过后就经常来,经常是在段二不在的时候,俩人可骚情了,有时候跟看毛片似的……”六毛色咪咪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得得得!打住!”老韩喝道。
老韩急火火地出去了,不大工夫叫了几个同事进来。
“大钟、小李,你们俩去故宋酒吧守着,看着伯界别让他跑了,但也先别惊他。亮子和老董,你们俩去伯界家,搜搜,看看能不能发现段二的衣服鞋子装血的容器什么的。”老韩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情况后说。
“可我们现在来不及申请搜查令啊。”老董说。
“先搜了再说,出了事我兜着!高靖跟我走,去梅喜家!分头干吧!”
到了段二家,梅喜迎出来,还没来得及打招呼,老韩劈头就一句:“带我去你们家酒窖!”
“怎么啦哥?”梅喜的小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20号那天晚上,伯界是不是在这儿?”老韩说,“你和伯界是不是相好?啊?”
“没有啊,谁这么编排我啊?”
“还嘴硬!我要是没有证据,不会来找你!以为我逗你玩呢?!”
“是,我是和伯界好了,可那是在段二开始在外面打野食之后。”梅喜低头。
“我才不管你们两口子的烂事儿!”老韩道,“20号那天晚上伯界是不是在这儿?”
“是在这儿。”
“当时段二呢?”
“回来就睡了。”
“他睡了还能和你吵架?”
“后来伯界走后我喊醒他说事来着。”
“有人看见你和伯界拖了个蛇皮袋子去了酒窖。大半夜里你们搞什么鬼?袋子里是什么?”老韩步步紧逼。
“乡下亲戚送了一袋子山货,搁家里碍事,我让他帮我拖到仓库里放着。”梅喜反而镇定下来。
“大半夜的干?”
“我自己的家,谁也管不着我啥时候干什么。”
“可你们要是杀人移尸,我就管得着。”老韩冷冷地说。
“哥,您说话可得有证据。”
“别叫我哥,从今往后我没你这个妹子。现在,带我去看看你的山货。”
作坊靠东厢一排五间大仓库,里面一排排地码着一人高、两人合抱的大酒瓮。勺湖春的诀窍之一就是,所有的酒都是酿好后贮放在陶瓮里,瓮口用西郊特有的青泥封好,再包以蒲草,至少三年以上才上市,所以有三年陈、六年陈、十年陈,最长的酒龄有十八年的。
仓库里怕不得有上千瓮酒,都标着“三年陈”,大部分还不到三年。
梅喜说的山货无非是些蘑菇、黄花什么的干货,一蛇皮袋,扔在角落里。
“下去看看。”老韩说。
掀开沉重的像木门,下面是个大酒窖,这里的酒都是上年头的,密密匝匝的,少说也得有个上百瓮酒。
“把上面的蒲草头全给我打开!”老韩冲跟下来的伙计说。
梅喜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
“你是泡药酒的行家啊,是不是,梅喜?”老韩慢腾腾地说。
梅喜嘴动了动,没说话。
一道闪电在我脑子里嗤啦一下划过,火星四溅!
我想起了梅喜屋里的药酒“坤芽”。
老韩像条老猎犬似地在一排排的酒瓮中间转来转去。突然,他在靠西墙的一瓮“十年陈”前面停了下来,用手抠下一小块封口的青泥捻了捻,又闻了闻,对那伙计说:“打开。”
梅喜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段二的尸体和弃尸用的蛇皮袋子就泡在酒里。
酒色暗红。
“靠!您怎么发现的?”我无限景仰。
“这种青泥是西郊池塘里的一种淤泥,是由水铝硅酸盐为主的各种矿物质组成,含水量高,脱水周期长,干燥收缩和敏感性大。说白了,就是封上的时间长短不同,由于青泥的自然干燥和氧化反应,瓮上的泥封颜色深浅会不同,捻上去手感也不一样。时间越长,颜色越浅,捻起来就越粉。这一瓮,上面标的是十年陈,封口的时间是七年前,但泥封的颜色比周围同酒龄的酒瓮泥封颜色深得多,甚至比上面三年陈的还嫩,用手捻起来都还有点湿。这说明这酒瓮是近期新封的,里面还含有不少水分,氧化的时间也短。可不就是它还能是谁!”
“看不出您对地质还有研究。”
“那倒不是。前年在西郊的池塘附近发生一起案子,所以我对现场的泥土有一些了解。”
把守在外面的队员叫进来收拾残局,我和老韩火速赶往故宋酒吧。
我们四个人把伯界堵在了书房里。看到这阵势,伯界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不像往日那么客气,连座都不让:“你们想干什么?”
“伯界,你宋代的东西读得不少啊,《三现身》很熟吧?”我说。
“什么三现身?我从没听说过。”伯界道。
“你就别装了,你要是没读过宋代的话本小说《三现身》,那你就真是个天才!你和梅喜设计了段二的假自杀并谋杀了他,现在段二的尸体已经在梅喜家的酒窖里找到,梅喜也全招了,你还扛什么?”老韩把底给兜出来了。
“你们是怎样干的?你说呢还是我说?”老韩道。
“说什么?我没什么好说的。”
“那好,你不说,我说。”老韩拖了把椅子兀自坐下来,“来来,大家都坐,我来给大家讲个故事。”
老韩把我们俩上午的推测一五一十、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伯界硬挺着:“真是见了鬼了,你们就编吧。”
这时老董的电话来了。老韩哼哼哈哈地接完电话。
“我们的人在你家的管道橱里发现一个包,里面是段二的衣服和鞋。除此之外,还有攀岩的安全索、一把上面带血的西瓜刀。另外还有一只里面留有血迹的矿泉水瓶子。如果化验一下的话,刀子上的和瓶子里的血一定是段二的。在瓶子和刀把上也不难提取到你的指纹。我说得对吗?!”老韩对伯界说。
“天要灭我。”伯界长叹一声,“你们是怎样蒙的?”
“蒙?你太自信了!”老韩哈哈一笑,“你自己犯的错误自己知道吗?”
“这就请教。”
“你从段二家出来的时候,以为大月睡了,所以在屋里没有装瘸,却被大月偷偷看到了背影,她觉得那晚段二不正常。你跳崖前跨栏杆时是先迈的右腿,但你没注意段二是右腿瘸,而且是左撇子,他跨栏杆的时候是不可能先跨右腿的。”
伯界想了一下,说了一个字:“傻。”
“还有,”老韩说,“李国两口子也是你杀的吧?”
伯界自失地一笑:“这还重要吗?杀一个是死,杀三个也是死,背着抱着一般沉。是的,他们也是我杀的。”
大钟要给伯界上铐子。“等等,”伯界说。
大家都看着他。
伯界从画案上拿起一幅字,冲我说:“你问我要的字,还要吗?”
是洒脱飘逸的两个字:慎独。
我接过来,叹了口气:“你啊,唉,图什么呢?”
“慎独?什么意思?”大钟问。
“没人看见自己的时候,一定要自律,管得住自己,”我说,“换句话说就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2006年11月25日于京
(本文发表于《啄木鸟》杂志2007年第4期,入选《2007年中国悬疑文学精选》,字数36000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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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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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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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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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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