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里气着了,下了一个紧急通知,任何人不得以任何身份接待新闻记者,除了局里的宣传科。同时责成塔山派出所一定要尽快就11。20自杀案给出最后的说法。
已经是十一月底,天气贼冷,冷得伸不出手。这两天天阴得像水碗,眼看着一场大雪就要来。本来游客已经很少了,可这几天竟又多起来。我心里清楚,都是那段二给闹的。
这事主要在老韩手上。我一个上面下来锻炼的,只是个过客,不担什么责任。可跟了老韩这些日子,心里已经把他当成了长辈,真也替他着急。
我托了一起来的留在地区局的一个同事,让他赶紧去帮催一下段二的头发和自杀者血样的鉴定对比结果。如果这个出来了,即便不能马上真相大白,至少也能告诉我和老韩下一步该往哪儿迈。
所里的搜救队沿着峦县界内的塔沟河两岸来回细细找了,连河底都用竹竿铁钩扒拉了,仍是没发现自杀者的尸体。下游的黑林县也没什么回音。
一边等消息,我和老韩也没敢闲着,一直在段二的熟人里调查,包括梅喜说的段二的那个野女人,我们也没费什么劲就找到了。
但都没有什么有启发价值的信息。
倒是在街面上听到了一个消息,似乎还有点用。有人在酒吧里听老板伯界说,11月20日夜里,也就是段二失踪的那个晚上,十二点多的时候,段二到了酒吧,在哪儿喝了两瓶啤酒,待了二十分钟左右就走了。
从时间上来看,段二十二点过一点从家里出来,十二点四十左右出现在鹞子岩,中间有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不知道在哪儿,也没有目击证人。但现在伯界的所见恰恰填补了这一段空白。
段二从失踪到自杀的链环正在慢慢变得清晰。
我正准备去找伯界核实这个传言的时候,他的电话正好到了。伯界在电话里告诉我,他托人找的那方古砚已经到了,让我有时间去看看。我说我现在就有时间,马上去。
伯界的“故宋”酒吧弄得挺有文化的。一进去,满眼的范宽、夏圭、马远,全是宋代的山水大家,当然这些都是伯界自个临的。虽然如此,因为临摹者醉心于此,加上功力也不凡,感觉还是大有古意。靠墙的古玩架,摆着些线装的《东京梦华录》、《汴京遗迹志》等宋人的书籍和些假古董。
伯界这小子挺厉害的,据说他能双手都能书画。我曾请他让我开开眼,伯界不干,说那都是旁门左道,逗痘外行可以,但绝不入行家的法眼。
伯界的书房就在楼上,我以前还真没进来过。墙上是伯界的书画作品,画风更偏于夏圭,而书法宗于赵佶,瘦金体没有十年以上的工夫绝出不来此种气象。墙上还有一幅草书,写的什么这次我还真没看出来,落款也是那个“懒残山人”。
我实实在在把伯界夸了一顿。伯界乐得不行,一个劲地说我是行家,说这小地方识货的人太少了。
“看样子你是挺向往宋朝的啊?”我说。xiumb.com
“是啊是啊,虽然大家都说宋代是外交军事都无能,骂他们是宋鼻涕,可宋的文化艺术可深了去了。要是能选择,我愿意生活在宋代。”
写字台和画案上还摆着一些照片,像是大学时代的留影,划皮划艇、攀岩什么的,上面有些获校际、市级奖项的字样。
“看不出啊,你还是运动好手哪,文武双全哪。”我说。
“哪里,爱好罢了,现在也都荒废了。”伯界谦虚。
说了几句闲话,伯界把那方砚捧了出来。
这是方端砚。我虽不是行家,但也能看出这砚品相不俗,材质细腻,雕工刀法大开大合,剪裁有度,绝非出自一般工匠之手。
“这砚的来历有点古怪。”伯界说。
“嗷?”
“我姑家屯子后面有一大林子,中间有条路,是去乡里的。夜里和早起林子里经常闹鬼,贪赶路的行人常被迷得转不出林子。见过的人都说那鬼穿一领白衫,不带帽子,挽着头发。后来村里几个胆大的小伙子拿着家伙在林子里守了几夜,终于看见了。几个人一路追打,赶到一座塌陷的古墓就不见了。大家把墓刨开后,只见一把骨头,还有就是这方砚台。后来他们把骨头烧了,鬼也消失了。你说邪不邪?”
“靠,真的假的?”我手里托着砚,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气嗤嗤直冒,赶紧放下。
“真假不知道,但这砚是真从墓里刨出来的。我花了五百块钱呢。”伯界说。
我仔细看了看砚台,发现上面有一行铭文:
“万木萧森,路古山深,我坐其间,写《堵上吟》。”
落款是“惜哉此叟”。
“这几句砚铭够深的,真正的大境界!看样子这鬼也是个雅士,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老要骚扰行人,难道是不想埋没了这方好砚?要那样,你可就拣了大便宜了。”我惊叹。
“是啊是啊,我曾经想以这几句诗的意境画一幅画,想了两天了,竟然觉得无从下笔!”
“哎,我听说你在二十号那天晚上看见段二了?”看完了砚,我想起了正事。
“啊,是啊,那天晚上段二是来了,挺晚的了。”
“几点?”
“十二点十分的样子吧。”
“当时是个什么情况?他说了什么没有?”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心情很坏,来的时候已经是酒气熏天了。只听见他骂骂咧咧的,嘟囔着不想活了什么的。我陪他喝了两瓶啤酒,他待了二十分钟的样子就走了。对了,他连钱包都没带,说先赊着。我说没事,就算我请你了。”
“当时还有谁在?”
“没人了,就我们俩。这阵淡季,晚上也没什么生意,我让伙计们都先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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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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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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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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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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