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你不懂……”她的视线游离在空气之中,表情显得很淡然,说:“其实我觉得他心里还是有我的,否则他怎么会派人在暗中保护我,如果没有他的话,我可能就死在那个废弃旧工厂里了。”
我垂下眼帘,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你别傻了好不好?他明明就是为了你手里的那些东西。”
她并没有接话,我沉默了半晌,声音也平静了下来,缓缓开口说:“我看,是你心里还有他吧?否则……怎么会那些人这样对你,你都不愿意交出那些有关秦巍的东西?”
听到我的话之后,她忽然睁开眼睛看着我,眼波里流转着某种复杂的情绪,让我有些看不懂。
半晌,她才终于缓缓点了点头,说:“夏末,你说的没错,我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可是我就是觉得,我一定不能屈服,否则我就完了,秦巍也会完了的,夏末,我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你爱过一个人吗?”
听到她的这个问题,我居然还真的歪着脑袋想了想,我究竟有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呢?
曾经我以为我很爱潘明,可是在遇到厉卓霆之后,我忽然意识到,我似乎从来没有爱过潘明,那只不过是一种依恋罢了。
就像是当一个人处在万般艰苦和黑暗之中,另一个人就像是一道光一样突然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如同救命稻草一般,那她能说自己爱上了这根将自己拉出困境中的稻草么?当然不能,有的恐怕只有依赖罢了。
再说,就算是我曾经对他有过那么一丁点的爱情,也早就已经被消耗殆尽了。
那么厉卓霆呢?其实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对他究竟抱有怎样的情感,类似爱情,可是我又在每天告诫自己千万不要爱上他,我们每天面对着彼此,好像早就已经习惯了有彼此在的这种生活,也会互相关心,彼此在乎,可是从来都不说爱。
想到这里,我不禁觉得有些恍惚了,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自嘲的微笑,然后垂下眼帘轻轻摇了摇头,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没有吧,所以我才没办法体会你的感受。”
我又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身来,看到合欢正静静地看着我,目光里竟然好像还有一丝怜悯。
没错,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才是那个最可悲的人,毕竟不管怎么说,何欢她都轰轰烈烈地爱了一场,无论结局是怎样的惨淡收场,可是至少她曾经经历过,即使将来一个人孤独老去,她也有这份回忆。
可是我呢,好像我从来都没有按照自己的心意真正活过,一直以来,我都在妥协,像命运妥协,向厉卓霆妥协,向我自己的胆怯妥协。
“夏末,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跟你说这些的。”她看着我,轻声说道。
我极力挤出一丝笑容,说:“没关系,我只是忽然有些感慨罢了。”
而后,我们之间便陷入一种沉默之中,良久,我才终于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抿了抿嘴,对她说:“那今后呢,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她轻笑了一声,说:“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都已经这样儿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听起来很轻松,就好像在说今晚吃什么一样自然随意。
我抽了抽鼻子,说:“可是……那些人,不是说现在都不能确定究竟是谁么?他们既然对你下得了这样的狠手,就说明你手里所掌握的东西对他们真的很重要,既然没有让他们如愿,那他们就一定还会再来的,你……怎么打算?”
这一次,她没有答话,而是变得有些沉默,垂下眼帘轻轻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夏末,说实话,我已经方寸大乱了,就算是我心再大,不管怎么说,我好歹也是个女人,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都不会好的,我不知道……”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开始渐渐变得颤抖起来,话音还没落,眼泪便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这是我再见到她之后,第一次看她流眼泪,那些泪水,就像是流到了我的心里一样,我只觉得内心一阵酸涩。
我极力装出一副冷静而淡定的样子,站起身来,垂眸看着她,说:“秦巍的人现在就守在医院里,那些人暂时估计不会再接近你了,你就好好养好身体,过几天……我来接你回去。”
她抬眼看着我,脸色看起来依旧苍白,朝我点了点头,之后便闭上了眼睛。她憔悴的脸上看起来带着几分倦意,她应该是累了吧,经过了这么多事,就连我,都替她觉得疲惫不已。
我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这样静默地看着她,她看起来好像睡着了,呼吸声变得很均匀,只有长而卷翘的睫毛偶尔轻轻扇动几下,就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样。
良久,我才转身,将脚步放得极轻,朝病房外走去。m.χIùmЬ.CǒM
可是我刚刚走出病房,不知道为什么,却忽然觉得双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晃了几下,然后重重地靠在走廊一边的墙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将医院里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挤压进肺里,就像是离开水很久的鱼儿一样,奋力挣扎着。
何欢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就这样萦绕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只要一想到她所经历的那些画面,我的心脏便开始剧烈地跳动,惊心动魄,我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就算我伸出一只手压在胸口上也依然无济于事。
我只觉得胃里好像有什么如同汹涌的波涛翻滚着,其实我早上也并没有吃多少东西。
下一秒,我便再也忍不住了,扶着走廊的墙俯下身开始干呕,什么都吐不出来,可是那种呕吐的感觉却变得愈发强烈。
老张大步朝我走过来,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促,说:“夏小姐,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我扶着墙面前站直身子,然后靠在墙上深呼吸了几口气,朝他摆摆手,说:“我没事,谢谢你张叔。”
我靠在墙上缓了一阵之后,便跟他一起朝着电梯间走去。
厉卓霆正站在电梯口的一侧,他的双手插在裤管口袋里,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脸上依旧如同万年冰山一样没有任何表情,让人无从猜透他的想法。
医院走廊里清冷的白色灯光将他的身形包裹得格外挺拔修长,听到电梯门开时候的响声之后,他应声抬起头来朝我这边看过来,然后朝我点了一下头。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之后,我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和依赖感,我知道,这样的感觉会让我的处境很危险,可是很多时候,人的心虽然长在自己的胸腔里,但是却无法为自己所控制。
我朝他一步步走过去,他垂眸看着我,问:“你没事吧?”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变得格外不一样。一瞬间,我便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看着他的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了。
他朝站在我身后的老张看了一眼,眼神中似乎带着疑问,但是看我摇了摇头之后,他并没有再继续问什么,而是对我说:“刚刚你上去的时候我已经去问过魏医生了,他说你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神思忧虑,精神太过紧张导致的睡眠浅,休息不足,然后又开了一些安神的药,他也已经把用法用量都写在盒子上了。”
见我点了点头之后,他又顿了顿,继续说:“魏医生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他虽然并不是什么精神科的专家,可是对心理学也有几分研究,刚刚你走了,他忽然想到,特意让我问问你,你曾经,是不是受到过什么刺激,或者是心理上的创伤,所以才会……”
听到这句话,我猛地一怔,脑海中忽然闪现出十一岁那一年重新被送回孤儿院时候的场景,然后浑身都跟着轻轻地颤抖了一下,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
还没等他说完,我便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说:“没有!”
厉卓霆显然并没有料到我的反应会这样激烈,明显的愣怔了一下,嘴巴似乎还没来得及完全合上。
我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一下,极力挤出淡然的笑,说:“厉总,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后来又被男朋友和闺蜜背叛,要说打击或者心理创伤的话,这些都够把我伤到渣都不剩了,可是我现在不也好好的么?我真的没事,只不过是最近发生的事情有点多而已,我很快就没事了。”
他低头仔细打量着我的脸,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我,我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于是便下意识地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其实我很想将之前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都毫不保留地告诉他,但是我知道我不能,这些秘密就像是我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向他开口,我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下了,完完全全的将心交给他了,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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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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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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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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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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