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影不紧不慢,随后便抽了空迅速钻了进去。
野越昙来到白帐前面,悄咪咪的张目从破缝朝里看望。
只见里面整体有序,有一张长椅,一口木箱之外,还有一块黑匣子,但就连刚才走进去的那人亦不见踪影。
野越昙心里疑惑不已:此处是何地?
看了数眼,也不得要领,索性揭起帐门走进白帐,左看右看,也见不到踪迹,亦找不到任何暗门出口。
忽然听得外面一阵人声吵杂,野越昙心想:偷入别人的白帐,有辱我这大将风范!毕竟不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情。
急中生智,便身子纵往那口箱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钻了进去。
这手是他逃命来的从小悟出。如今使了出来,不禁想起幼小时,心中浮现一丝凄凉的感觉。
才刚合上盖子,外面的人已然进入了白帐之内。
野越昙默数脚步声:一、四、五、六、十三,一共是十三人,这些脚步声很是沉稳、有的轻灵,至少有九人是一流大内高手,他甚至已经猜出其中两人的身份,仅仅凭借那内功便可以得知。
野越昙确实猜得不错,其中一人果然是御马将军何寒,是他的属下,而另一名则就是他的军师,马序。
“我知道明日一战,极其重要,但仍不得不把你叫来这儿,相信你也猜到是为了什么原因。”何寒的语气十分沉重。
却听得一把阴柔声音道:“我们绝粮已经一个多月了,连树皮、草根也已挖得干干净净,族人有的易子而食,有的煮溶石头,当稀饭吞咽下肚,石头在腹中重新凝结,不久便坠肚而死。这样下去,我们再也挺不了三天!”
何寒道:“不错,这正是我召唤大家到来的目的。”
这时,野越昙恍然明白这里就是羌人党的大本营,除了何寒和易容之外,余下人等必是各羌种的大酋豪无疑,自己无意间听见他们商议军机,已是引起怀疑。
他自恃武功,虽然不惧,但毕竟是“非礼”的行为,若让人发觉他躲在这里,也是挺尴尬的,是以屏息静气,不敢让人发觉。
木箱狭小异常,气闷得紧,若是换了常人,没多久便会窒息而死,只是野越昙功力深厚,缓缓龟息吐纳,一时不觉异样。
那粗豪声音道:“何寒,莫非你想出了神机妙计,可以带领我们杀出重围?”
他说了这句话后,众人静寂下来,聆听何寒的答话,静得连根针掉下来也可以听见。
何寒缓缓的开口说:“咱们本来指望金季子运来粮食,以拯救天水之厄,但刚刚收到的消息,金季子的使者被敌人围攻,五十辆粮车全被烧掉。如今咱们生守死城,也再无逃生之希望;只是羌人党灭亡在即,须得想个办法,使咱们不至于全军覆没才好。”
众人虽是早知难以幸免,然而听何寒亲口说出来,仍免不了心中一沉。
何寒续道:“我思前想后,只想出了一条笨法子。咱们十三种人每种逃出二十名武功精强的少年,十男十女,然后咱们拼尽所有精兵,杀出一条血路,使他们得以逃生,这两百六十名少年男女,便是羌人党十三种人二十年后赖以复兴的希望了。”
他娓娓道来,众人只听得心头沉重,若说不要,却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
粗豪声音道:“何寒,咱们倾全力掩护你逃出去!”
何寒语气坚决的说:“不,我已立誓,与天水城的羌人同生死、共存亡。”
粗豪声音又道:“迷豪,请三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你一天未死,管教敌人食不安心、睡不安寝,羌人党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待粗豪声音说完,众人也跟着纷纷开口。
“不错,迷豪你是羌人的希望,咱们拚死也得掩护你逃生!”
“迷豪,咱们死不足惜,羌人党能否另起江山,全系在你一人的身上!”
接着只听见一阵屈膝跪地声,众人皆伏地叩首,请求何寒独自逃生。
野越昙暗数跪地人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一共十人,余下没跪的一个是何寒、一个是马序,另一个,嗯,是那人!
刚才他听进来众人的脚步声,着地无声、轻功最高的是马序,而另外一人脚步忽快忽慢、忽轻忽重,令人捉摸不定,显然武功已臻意念不转,自功自发的绝顶地步。他一直留意此人是谁,细听那人的呼吸,然而那人进来之后,只呼吸了三次,没有跪下的人正是他。
野越昙禁不住好奇,伸出小指在箱壁上截破一个小洞,但并没有发出半点声息。
他凑头一看,心想,果然是他!
只见没有伏地的那人,身长九尺有余,一只眼睛亮得有棱,另一只眼睛却是瞎的。羌人住在西方严寒峻岭之地,每日受到风霜侵袭,皮肤大都粗糙黝黑,然而此人却是面如冠玉,且阴沉得教人栗然生怖。
野越昙一看他的容貌,就知道这人定是弋仲!
赤亭羌是羌人的一大种,共有四万余人,占了羌人党部众的三分之一强。弋仲是赤亭羌的酋豪,正是羌人党自以下的第一号人物!
野越昙禁不住多看了他两眼,暗自一凛:“这人精华内敛,武功实是非同小可。他号称‘羌人第一高手’,果然有惊人艺业,如果有机会,定要找他较量一番不可。”
这弋仲是羌人第一高手,其武功来历神秘莫测,也无人见过他出手,如此有“第一高手”之名,岂非希奇?
原来当年围攻轩辕龙一役,他亦是羌人派出的四十八名高手之一。四十八人之中,只有他一人生还,而且还是全身而退,不带半点伤痕。江湖人人皆知,那一战惨烈无比,在场者连轩辕龙在内,就算没死,也个个身受重伤,只他一人得以全身而退,震惊天下,自此之后,“羌人第一高手”之名不胫而走。
迷小剑望向弋仲,说道:“刺史,你有何高见?”
弋仲在归顺羌人党之前,是独霸西方的大豪,自号西羌校尉、雍州刺史,是以何寒不叫他“姚酋”,而称他“刺史”。
姚弋仲说话冷冷的,不带半分感情,“子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当初我们合议劝种人加盟羌人党,成立羌人之国,曾经说过,与种人同赴生死。迷豪你若独自逃生,纵是苟得性命,却失了民信民心,羌人党从此无法在羌人面前抬起头来,得命又有何用?”
野越昙想:他这番话大有道理,只是太冷酷无情了;再说,身为下属者,怎可对酋豪如此直言?
何寒点头道:“刺史此言甚是,我的想法也是一样。我宁愿拼死留下两百六十名羌人少年,以图日后复兴羌人党,也不愿苟且性命,将羌人党的声名置于羌人的不耻之下。”
野越昙听得暗自点头:何寒的气度果然大异常人。戈仲这番直言,任何领袖均是难以接受,而他居然坦然受之,难怪他能在短短年间,建立偌大事业,而且在强敌环伺之下,让麾下军民为他拼命尽心。
何寒又道:“我们的性命能不能全、羌人党能不能存,本非要紧,只是羌人党已是为羌人立国的表率,羌人党的旗帜断折了不打紧,但如果连名声也堕了,所有羌人的意志也就消失殆尽,再想立国,也就遥遥无期了。”
众人听见何寒此言,只是流泪,齐声哀求道:“迷豪,你身系羌人兴国重任,请以大局为重,请三思!”
何寒道:“我意已决,大家无需多言,请起。”
众人知道何寒言出必行,再求也是任然,只好重新跪坐,聆听何寒的吩咐。www.xiumb.com
“今晚大家各回其营,挑选十男十女,拂晓时分,我们便为这批羌人少年杀出一条生路。”迷小剑看着弋仲说:“赤亭羌是我们的第一大种,羌人党中任何两种人加起来也不及你多,你可以多挑一倍,二十男、二十女。”
弋仲躬身谢道:“多谢迷豪。”
除了马序站在何寒身后保护主人之外,所有人是围着长几跪坐,弋仲这一躬身,看起来跟匍匐伏地差不了多少。
何寒道:“刺史,明天这一仗许胜不许败,必须多仰仗你了。”说着从腰带掏出一根短短的令箭。
不消说,明天这场杀出血路的突围之战,是由武功第一的弋仲当大将军。
弋仲接过令箭,说道:“是。”即使是对着何寒,他的语气依然是冷冷的。
何寒的语气一向平平淡淡、客客气气,就在姚弋仲接下令箭后,他忽然脸色一沉,语带严峻的说。“弋仲,我有一事问你。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杀掉了三名赤亭羌的种人?”
弋仲没有否认,“不错。”
“他们可是奸细?”
“不是。但他们贪生怕死,想逃出城外,该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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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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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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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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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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