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盘膝坐在长案前,对着桌上顾轻染的画像发呆。
这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他心中尚怀着一丝期待,期待顾轻染会来书房找他,与他诉说衷肠。
几个时辰之后,天都黑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而待吃过晚饭,墨萧璟与陆天策,就该出发了。
可顾轻染,始终都没有来。
也许,根本就没有想起他。
墨萧璟正是失落。
忽闻门外传来脚步声。
听得门被敲响,墨萧璟精神一振。
却听门外传来裴翊之的声音:“九王,该吃饭了!”
墨萧璟目中的光华,瞬间又转为黯然。
染儿,你真的如此不在意本王吗?
叹了口气,轻应了声:“来了!”
无论如何,出征的时辰耽误不得。
墨萧璟起身走出书房。
身后,撒了满地的落寞。
~
入夜,城门之外。
墨萧璟换上了一身墨服,身上披着宽大厚实的披风。
为了不惹人注目,他身上只带着些银两和几件衣物,除此之外就只有龙吟剑随身携带。其余的所需之物,早已派人秘密送往战场。
伴随他出生入死的战马,被拴在城门边吃着草料。
墨萧璟站在马儿旁边,依依不舍的看着站在身前的顾轻染。
顾轻染为他理了理墨服的衣襟,唇边始终带着浅笑:“看到这件衣服,就想起你我初见之时。那天你便是穿着这样一身墨服,带着满身河水和血腥气落在我面前,跟地狱跳出来的死神一样。”
墨萧璟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总觉得心里闷得难受。
眸光黯然,心中失落:“染儿,本王就要出征了。”
此言意在提醒顾轻染,他是真的要走了。
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从顾轻染眼中看到哪怕一丝丝的不舍。
顾轻染却是眨巴着清澈的眸子,又是笑了笑:“我知道啊!”
墨萧璟冷眉微蹙:“本王是去打仗的,到时血雨腥风,生死难料,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顾轻染又是眨巴了两下眼睛:“我知道啊,打仗不都是这样吗?”
顾轻染的冷静,让墨萧璟的眸子逐渐冰冷,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
顾轻染身边的令狐潇,发觉到墨萧璟神情的变化。轻咳了声,装作不经意的用手肘碰了碰顾轻染。
顾轻染疑惑的转头看向令狐潇。
看到令狐潇用眼神示意,顾轻染柳眉微挑,神色显得有些疑惑。
片刻后,才恍然大悟一般长长抽了口气!
下一刻,待她将目光重新转回到墨萧璟身上,已是满脸忧伤。叹了口气,道:“夫君,此去有多艰险,我自然清楚。只是不愿让你担心,才装出这般开心的模样。我以为,这样你就能安心些了。”
“可现下离别在即,我又实在舍不得夫君。战场路远,我如今身怀有孕,不能随夫君同去,此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话说到此,顾轻染眼里竟还现出泪光,满眼的依依不舍:“夫君,你可得好好保重自己,不管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我们的孩子。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和孩子不能没有你。”
这双含泪的眸子,看得墨萧璟一阵心疼。
抬手抚了抚顾轻染的脸颊,指尖轻柔的,仿佛这小脸儿一碰就会受伤。满眼疼爱不舍,柔声说道:“本王还以为,染儿不在意本王了。”
顾轻染扑进他怀中,感受着他怀中的温度:“我怎会不在意你呢?可每每看到你,便想起要与你相隔天涯,只是想起,都觉得心痛难抑。”
说到这里,似是想起了什么,顾轻染从墨萧璟怀中脱离,从怀中拿出个崭新的鸳鸯荷包出来。
双手递上,抬头看着比她高出许多的墨萧璟:“这荷包是我这几天连夜绣制的,只为了来得及送给你。你带上它,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m.xiumb.com
墨萧璟看着这个荷包。不得不说,顾轻染的绣工真是大有长进,这荷包上的鸳鸯绣的那叫个传神,鸳鸯的眼睛、动作,就跟活了一样。
可便是如此,墨萧璟却并没有接下这荷包的打算。
浅浅一笑,自腰间拿下那只绣着“四不像”的丑荷包:“本王有这个,就已经够了,染儿何必如此辛苦?”
顾轻染道:“可是那个太丑了,总有人笑话你。”
墨萧璟道:“可本王何时在意过他人的眼光?”
握住顾轻染的手,深情凝视:“他人看着不好看,但这是染儿送给本王的第一个荷包,对本王来说意义非凡。本王瞧着顺眼,好看,也已经看惯了、戴惯了。”
“这荷包陪着本王经历了几次生死,一直陪在本王身边,是本王的保护神,有它在,本王才觉得如染儿陪在身边一样。”
“染儿不必担心,本王还想回来陪着染儿、保护染儿,还想亲眼看到我们的孩子,与染儿一起抚养他们长大。本王一定会好好的回来见你们,但染儿也要答应本王,一定好好听裴叔叔的话,别让本王担心。”
顾轻染对他含泪浅笑,又是钻进他的怀中:“你放心吧,我一切都听你的。”
到了此时,一旁的令狐潇才暗暗舒了口气。
裴翊之和杳冥站在两步之外,看着墨萧璟和顾轻染这般恩爱不舍,心中是又欣慰,又难过。
欣慰的是,他们家九王和王妃,真是对神仙眷侣,恩爱的令人羡慕。
难过的是,这样的一对爱人,却要因这场战乱而分别,相见之日遥遥无期。
而另外一边,陆风抓着陆天策,也是满心的担忧,交待了一句又一句,总是不够放心。
唯一的儿子就要上战场,对上的还是楚天陌这样可怕的人物,作为父亲,陆风担心不舍是应该的。
只是他父子之间的画风,似乎哪里不对。
“策儿,我再说一次,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你都必须保证九王的安全。就算拼上你自己的命,也要给老子保护好九王,记住了吗?”
陆风说话时面上的严肃,让陆天策直怀疑:您是我亲爹吗?
见着陆天策不应声,陆风急了:“听到了没有?”
陆天策恨不得翻白眼:“爹,同样的话,您都说了半天了,到底有完没完?”
陆风道:“我这不是怕你忘了吗?皇上嫌我年纪大,说什么也不准我去,还说我去了也是添乱。保护九王的任务,就只能交给你了。就算你死,你也把九王好好给我护住,听到了吗?”
陆天策闭目深吸了口气:“爹,您跟我说实话,我是不是您买刀送的?”
没等陆风回答,后头已传来墨萧璟的催促声:“天策,走了!”
陆天策如临大赦,赶忙应声:“来了!”
便头也不回的转身上马,去到墨萧璟身边。
墨萧璟坐上马背,与陆风等人纷纷辞别。而后又是依依不舍的看了顾轻染一眼。
随即,丢给裴翊之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裴翊之微微点头示意明白。
墨萧璟这才放心下来。
攥紧缰绳,一声“驾”,策马往远处而去。
夜色,白雪,月光伴清风,马蹄踏过之地,扬起阵阵雪尘。
墨萧璟的身影,伴着月光急速远去。
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顾轻染目中不见半点离别意。收起方才送别时的哀愁,眼底流淌过一抹意味深长。
墨萧璟,想甩掉我,一个人去潇洒?
没门儿!
你等着。
本尊,很快便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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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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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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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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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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