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次捕猎的失败,让我万念俱灰。
此时此刻,我所置身的山谷,红花绿树,虫鸣鸟啼,一片生机盎然。垂死挣扎的我感觉就是一个多余:已丧失生存的技能,无奈地等待着耗尽最后一丝元气。
一上午的捕猎劳而无获,反而把我折腾得筋疲力尽。正午,太阳已经直射到谷底,原本清凉的山谷迅速升温,很快又变得热气腾腾。
我那身厚重包裹的羽毛加重了体内的燥热,像被一群虫子狂噬,提不起一点精神,聚不齐一点力气。
我口干舌燥,需要补充一点水了。
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我想飞过去,可展开双翅时,翅根处却疼痛异常。昨天的伤还没有恢复,今天的捕猎又加重了肿痛。我下意识地把翅膀收了一半,然后,又轻轻地伸张,仍是疼,只得赶紧再次收回。现在,我连再次张开的精气神都没有了。
急需补充水分的我只得艰难地挪着双足前往河边。
唉!真羞愧!“老了,飞鹰变成走鹰了”,我边自嘲着边拖着毫无生机的躯体前行。
河水很缓,水平比较平静。
我站在水边,低下头,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羽毛灰白浓密凌乱,鹰喙粗糙外突弯曲。再低头看了看双爪,趾甲萎缩干裂钝化。完全一副老态龙钟模样。与年轻时羽毛油亮轻盈、鹰喙平滑光泽、趾甲尖锐锋利形成了鲜明对比。
可这种变化是生命规律,谁都不能阻拦。
我低下头,深深地从河中吸了一口水。清凉的河水进入肚中之后,火燥的五脏六腑立刻降了温,原本恍惚晕眩的我也清醒了许多,但是饥饿感更强了。
我能清晰地看到水中的游鱼,若在以往,即使在几百米的高空,我也能直冲而下,精准出击。我只要在天空中盘旋几圈,就能精确定位鱼的位置,然后倒立鹰身,头朝下,脚朝上,来一个近乎垂直的加速俯冲。临到水面时,轻调身姿,抬头、挺胸、收翅,张开鹰爪同时从尾部移至身体最下端,击水而入,不给水底猎物任何反应时间便擒在爪中,然后奋力一跃,带着猎物冲出水面,扶摇直上,滑向空中。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瞄准的猎物也是一击必中,从未失“爪”。
而如今,我只能看着鱼儿在水中游来游去,我知道,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想完成以往那种一系列洒脱的连贯动作已经不行了,原本娴熟的捕猎技巧不仅发挥不出来,一不小心还会葬身水底。
一条鱼仿佛看出端倪,挑衅式的游到了我前方几米处浅水处。
机会来了,我一阵激动。这可是送上门的口粮!
我伫立在岸边,紧盯着这条近在咫尺的猎物,盘算着出击路径和发起攻击时间。
我准备好了,缓缓地张开双翅。鱼对外界的感知是极其敏锐的,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带出的轻微的空气流动传到水面的时候,鱼感觉到了变化,即刻调转鱼身,向深水处冲了半米。我张开的双翅停在了半空中,不能把猎物吓跑,否则,再也难寻如此机会。
鱼冲了一下后,感觉没有危险,慢慢又游了回来。我费力地举着半空中的翅膀,不能发出一点儿声响,耐心地等着鱼儿尽可能地靠近。鱼回到原来的区域,也许这块水域鱼虫充足吧,它痛快地进食着,警惕性慢慢放低。我抓住时机,向鱼的身后发起进攻,因为我断定,这条鱼在受到惊吓时,还会向刚才一样,迅速转身向深水区逃离。
我的判断完全准确,在我发起攻击的时候,鱼儿再次机灵地调头逃离。但是,我太慢了,那身厚重的羽毛在冲进水里的时候极大地增加了阻力,导致我的双爪到达目标点的时候,慢了半拍。我几乎抓住了鱼尾,但却被它用力一摆,挣脱而去。巨大的惯性让我向深水滑去,我赶紧拍打翅膀,双爪使劲一蹬,跃出水面,然后转向扑打着回到岸边。
几乎到嘴的食物丢了!我呆呆地望着那片刚刚搏击过、绝佳捕猎位置的水域。我知道,在这片水域即使有再多的鱼虫,一时半会也不会有鱼来了。我沮丧至极!
再等下去也无意义,我又把喙伸到水里,饮了几口河水,欺骗一下几天都没有进食的空胃,强打着精神沿着河岸向前走去。
远处,一个白花花的东西躺在岸边的草丛里。我向前走了几步,基本看清了,是一条死鱼,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但应该时间不长,鱼身还没腐烂,几只苍蝇围着飞来飞去。
愈走进,愈发清晰。这条鱼可真不小,如果吃下去,可以几天不用进食了。我立刻精神了些,费了几天的劲,折了大半条命,都是一无所获,如今在即将饿毙之际,却有一条现成的大死鱼摆在面前。省了捕捉之累,免了搏斗之险,填了空腹之饥,真是天无绝“鹰”之路!Χiυmъ.cοΜ
在唾手可得的食物面前,刚才被猛喝的几口水欺骗的胃立刻反应过来了,咕咕直叫,胃液翻滚,已经做好接收食物的准备。
我愈发走的快了,眼前这情景,就像儿时,还不具备捕猎能力阶段,父亲母亲把食物丢在面前一样,充满着无法抵御的诱惑。
父亲母亲,我浑身一颤!父亲母亲在训练我们捕猎时,明确告诉我们,本族的鹰只捕猎活物,绝对不可以进食不明原因的死物!
母亲说:“只吃活物,不碰死物,这是祖训。我们鹰族就是坚守这条祖训,捕猎能力才一代代遗传下来。如果我们习惯了毫不费力地获取食物,那么就会消磨掉闯劲和进取心,捕猎技能就会下降,反而降低生存能力。况且,由于我们坚守这条祖训,我们的身体已经不能有效消化腐烂食物了。曾在饥荒年代,食物极其匮乏,族群中有鹰忍受不了饥饿,进食腐烂的死物,发生了中毒而亡的悲剧。”
想到母亲的告诫,我疾驰的脚步戛然而止,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死鱼。吃,我违反祖训,背叛原则;不吃,我饥肠辘辘,虚弱不堪。
这真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啊!
如果不吃,我真的要死了。我这副笨重的身架,飞行已不及山雀,灵活已不及田鼠,勇猛已不及蝮蛇,速度已不及游鱼,基本丧失了捕猎能力。不吃只能等待饿死!
如果吃下去,我可能缓过劲来,重新获取捕猎体力,可以多活一段时间。
如果不吃,我可能这几天就饿毙在旷野之中,根本不可能重新飞回万丈崖,就没有机会去尝试父亲期待的“重生之炼”。
如果吃下去,却有可能中毒身亡,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吃,还是不吃?我脑海中两个选择此消彼长,此长彼消,让我痛苦不堪。
不,我不能吃,如果吃了,不仅违背了鹰族的祖训,也打破了我四十年的禁忌,为了苟延残喘几日,却在体内留下肮脏的腐物,让我“鹰雄”一世英名毁于一顿唾手可得的腐食。
宁死不能败坏鹰族的荣光!我终于下定决心,转身离去。
即使是饿死,也绝不能让那白花花的死物成为我果腹的毒物!最新网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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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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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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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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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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