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没有送面条,是顾言之和小泗他们送的。
我还没有办法适应分别,小泗就劝我说哪怕是自己的孩子,等他长大成人之后也会有分离的一天,何况还不是自己的。
理是那么个理,但是我一时半会转不过那个弯来。
面条送走了,家里面就剩下了包子一个人。
连包子都不很不适应,李婶告诉我,面条刚被送走的那一天,包子在家里面找面条,口中还喃喃自语:“弟弟弟弟。”
我有时候看着包子发愣,我不知道包子的亲生父母是谁,我没有去查,也不知道他到底是顾言之买来的还是怎样,我没有问顾言之。
面条被送走了,我也病了。
也许是感冒了,也许是着凉了,反正就不知道我怎么了,昏昏沉沉的,浑身都没力气。
小泗来看我,告诉我现在吴家妹他们已经不住在那儿了,他们买了一个联排的别墅,环境比以前不知道好了多少,而且也在西城,离我们不远,我随时都可以过去看他。
我怏怏地躺着,顾言之也来看我,他给我买来小时候我很喜欢吃的扭扭糖。
他说刚好今天看到有一个老奶奶提着一个铁桶卖,他就把那一桶全部买来了。
我整个房间都散弥漫着麦芽糖的香味。
他扭了一个给我吃,麦芽糖有点粘牙,糖粘到了我的上膛牙,我用舌头顶了半天才顶下来。
他拿了一张湿巾给我,看着我的样子笑了。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小时候我是什么样?你的跟屁虫吗?”
“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为什么总是纠结呢?”
“过去了吗?如果真的过去了,为什么会忽然出现一个郁冬呢?”
“筱棠。”他喊了我的名字之后,就没有再说话了。
麦芽糖是甜的,我的心是苦的。
“顾言之,温采音在哪里?”我忽然问他。
他愣了一下:“我不知道,她出狱之后我就没见过。”
“她悄无声息这么久,难道不是你藏起来了?”
“我真的没见过她。”
我已经不相信顾言之了,一如我不相信郁冬。
我郁郁地病着,医生来过,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吃了药打了针,也不发烧了,但仍然没有精神。
仿佛被抽走了主心骨,整个人像无骨的海蜇一样,站不起来了。
我躺了好几天后,郁冬来了。
我听到他跟我妈在说话:“我接筱棠回家。”
我的家在这里,他的家我从来都不觉得跟我有什么关系。
郁冬带我回到他家,对于这栋看上去年代久远的宅子,我忽然觉得哪里都有一种腐朽之气。
如果我第二天醒来,这里变成了一片废墟,我都不会感到惊奇。
回到郁冬家,我一天都没有吃东西,郁冬晚上回来,我的早中晚饭还在茶几上放着。
我微闭着眼睛,隐隐看到郁冬走到床边。
我不想睁眼,就一直装睡。
郁冬在床边坐了下来,他的手轻轻放在我的头上,抚摸着我的头发。
我躲开了,然后我听到他在低低地笑:“怎么办?我太太生我的气了,我应该怎么哄她?”
我不想跟他讲话,我也不想看见他。
他在我床边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走出了房间。
没多会儿,他又重新进来,房间里面飘荡着鸡汤的香味。琇書蛧
“喝点汤,竹姐炖了一整天。”
他扶我坐起来,我睁开了眼睛,他手里端着汤,舀了一勺送到我的嘴边。
“你最近瘦了一大圈,你瘦了我心疼。”
即便说的这样亲昵的话,但是在我听起来也是完全没有感情的。
我看着他笑了:“郁冬,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我梦到失火的那一天我也在现场,你是因为我没有救你,所以你很恨我吧,你想要我怎样偿还?你直接说出来,我看看我能不能做到。”
他看着我,手颤抖了一下,勺子里的鸡汤差点泼出来。
他把碗放在床头柜上,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我,然后更加温柔地笑了。
“别整天胡思乱想的。”
“难道我的梦不对吗?你娶我不就是想要折磨我吗?”
“你最近心情不好,想太多了。”他弯下腰来,微凉的嘴唇贴在我的额头上:“不然,我们出去度蜜月吧,正好放松一下心情?”
我翻了个身,不想回答他。
“喝点鸡汤。”他很执着,但是我更执着,我不想吃,闻到鸡汤的味道我就想吐。
我不吃,他总不见得把鸡汤灌进我的嘴里。
他看着我幽幽地叹了口气:“那既然这样,我太太不吃饭,那我只能陪着你一起不吃饭。”
我不相信他会真的一直陪着我不吃饭,我不是生理上的不想吃,我是心理上的。
我就这样饥肠辘辘地过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郁冬下楼端了两碗白粥上来。
我洗漱完了,坐在露台吹着冷风,乍暖还寒时候,风虽然不像冬天那样像小刀子一般割人,但是清晨的风吹在身上还是挺冷的。
他把托盘放在竹藤编的茶几上,两碗白粥还有几样小菜,看上去清清爽爽。
“上次我们吃粥,看你挺喜欢吃这个花生米拌苔菜的,我特意让家里厨师做了,你尝尝。”
我看着他,太阳还没出来的清晨,郁冬的眼神格外的冷冽。
我们对望了彼此,我说:“你不是说要陪我一起饿着,那我们就看我们能饿多久。”
他已经用筷子夹起了一粒花生米都准备递到我嘴边了,然后又缩了回去,把花生米放回盘子里。
“那我把公司的事情安排一下,不然我去上班了对你也不公平,因为我可能会在外面偷嘴呢。”
他去打电话了,我起身走到了栏杆边看着花园。
有很多树都抽出了新枝芽,花圃的花也有的打了花苞,早春的花也开了,为这个偌大的庄园增添了不少春色。
郁冬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公司的事情安排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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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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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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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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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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