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别人的眼睛,我就猜不到他的想法。
我想他故意不摘下眼镜来保留他的神秘感。
他比我想象的更年轻,也许比我大,也许比我小。
他微笑着开口:“喝点什么?”
书橱的旁边有一个酒柜,他走到酒柜边打开了玻璃门,回头问我。
我看了一眼酒柜,满满当当的都是酒。
我说随便,他抿着唇轻笑着:“两瓶啤酒就能醉到不省人事的人,不能用随便这两个字。”
他给我倒了一杯香槟粉色的液体,上面冒着泡泡。m.χIùmЬ.CǒM
我接过来在沙发上坐下,尝了尝香槟跟汽水差不多,酸酸甜甜有一丢丢的酒味。
他就坐在我对面的沙发里,翘着二郎腿,手里举着一杯酒。
通透的水晶杯中盛着琥珀色的液体,他的手指也修长白皙,食指上戴着一枚指环。
他抿了一口酒,感兴趣地问我:“你是怎么那么快就认出来老林不是我的?”
“直觉。”我说。
“什么直觉这么准?”他笑起来,他的笑声和电话里的声音一模一样。
“我想象中的你,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他仿佛很喜欢笑,咬着杯子低笑,笑的连杯中的酒都快要漾出来了。
我怀疑他有病,但又没有证据。
其实,他和我想象的样子,是有一点点差别的。
“你想像里面我是什么样子的?”
“都一样是个变态。”
他哈哈大笑起来,整个书房都回荡着他的笑声。
我在的笑声里喝完了香槟,把杯子放在了茶几上。
现在很晚了,我没那么多的时间跟他耗下去。
我不是来看他笑的,我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他。
我看着他露出来的俊俏的半张脸,问他:“为什么要换了我的孩子,现在我的孩子呢?”
“我早就回答你了。”他也注视着我:“你的孩子不是我换的,但我知道他们在保温箱里的时候死的,有人用刚出生的婴儿换了死掉的孩子。”
“不是你换的,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神通广大啊。“他又笑起来了,我从来没有这样讨厌看一个人笑。
“为什么要送死婴给我?”
“孩子是你的,我不送给你送给谁?”
我讨厌他总是用反问句回答我的问题,我忍住想掀翻他的冲动。
“所以,你知道换掉孩子的人是谁?”
他未置可否地点点头:“是啊,我知道。”
“是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他慢吞吞地回答:“再说傅筱棠,解密很有意思啊,你不妨慢慢查,你这么聪明一定会很快就查到的。”
“既然这样,你什么都不肯说,我何必来见你?”
“我说我们见面,但我没说要回答你的问题啊。”他转动着手里的酒杯,他的目光穿过黑色的墨镜的镜片,我知道在这个看似温和的笑容下,其实是一颗硬冷的心。
他不说,我又何必跟他耗下去?
我站起来对他说:“谢谢你见我,我一度以为跟我在电话里说话的是个人工智能。”
他愉快地笑起来:“跟你说话很愉快,认识你,是个意外收获。”
我想起上次我跟他说起顾爸去世的时候,他也用了意外收获这个词。
我走到书房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停下来转身问他:“顾爸葬礼那天的舞狮,是你的杰作吧?”
他抿着嘴笑,不做回答。
他不说话我就当他默认了,好不容易见到了这个人,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但我也忽然对那些未知的问题没有了来的时候的渴望。
无论答案是怎样的,反正也都发生过了。
那个人送我到门口,外面下雨了,那个膀大腰圆的保镖撑了一把伞等在门外。
他缩了缩脖子,我很怀疑他这么黑的天戴着墨镜会不会把自己给摔死。
他站在门廊上注视着我,在我跟着保镖走到花园门口的时候,他忽然说:“放了我的司机吧,他上有老下有小,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他家里人以为他人间蒸发了呢。”
“你求我。”我站在门口回过头对他说。
隔得远远的,我还是能看到他的笑容。
我半夜不睡觉,披星戴月地跑过来就是来看一个爱笑的怪物。
算了,我转过身,他又在我身后说:“那两个不是你的孩子,你是打算一直放在身边养下来吗?”
“关你什么事?”这次换成我反问他。
他靠在门廊的柱子上,慵懒的像是一只没有骨头的海蜇:“奉劝你一句,不要把自己当做圣人,别轻易收养不是自己的孩子,否则有一天不但圣人做不下去,自己还可能会变成一头禽兽。”
他说的认真,仿佛在阐述自己的经历。
所以,虽然他什么都没告诉我,但是剧情我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
顾爸收养了他,但后来却因为种种原因弃养了他,所以现在他是来报复了。
因爱生恨,也不都是诠释爱情的,其他感情也会有,比如亲情。
我上了停在门外的车,发动汽车前我又往那栋房子里看了一眼。
虽然今天我想知道的都没有得到答案,但不算一无所获。
最起码我知道了跟我周旋的那个男人是个真实存在的人。
只要他存在,一切都好办。
我开着车回到家,等我洗了澡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了。
那个男人黑超遮面的脸时不时在我面前晃悠,还有他的笑声,充斥了我一个晚上的梦境。
事实上,今天整个晚上也都像做梦。
我很怀疑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再去那个地方,会不会压根都没有存在过。
没有房子,没有那个叫老林的男人,没有保镖,也没有那个笑起来露出白森森的白牙的男人。
我对一个人的存在,从来没有这样不确定过。
第二天早上醒来,艳阳高照,都照在了我的眼睛上了。
我推开窗户,昨天晚上明明下雨了,那个人家花园草地上的水珠都湿了我的鞋子。
但今天早上再看,仿佛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昨晚的一切,似乎只是一场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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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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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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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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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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