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挂电话之前,顾言之说:“临上飞机前,江翱跟你说的是,如果他死了,也不要告诉小泗。”
我蒙在被子里,眼泪浸湿了我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江翱做了最坏的打算,然后他就在他的最坏的打算里。
如果他死了,不让我告诉小泗,那一个人从这个世界上凭空消失,我如何跟她解释?
或许,江翱要的是小泗的婚姻生活走上正轨,结婚生子开展自己的人生,彻底忘掉了江翱这个人的存在。
有一种爱情,叫做让对方忘掉自己。
爱情从来都有很多种面貌,每个人爱的不同呈现的面貌也不同。
我哭的停不下来,顾妈妈跑进来看我,她拉开被子应该是被我的样子吓坏了,她颤抖着声音喊我的名字:“筱棠,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是不是言之又气你了?你刚刚生完孩子你不能哭啊,筱棠...”
小泗从外面冲进来,我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在我面前暴走:“卧槽,顾言之也太妈贱了,你生孩子他不露面也就算了,他到底在电话里跟你说了什么让你哭成这样?筱棠,你他妈能不能不要哭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就是情情爱爱那点事,只要不是死人的大事都不叫事。”
我抱着小泗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胸口。琇書網
她的心脏咣咣咣,跳动地健康又有力。
如果江翱的胸膛里跳动着和小泗相同健康的心脏,那他们现在是不是王子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还是彼此在纠缠其他的事?
我哭到脱水,所有人围着床一圈围观我,直到护士把孩子抱到我的面前,看着他们小小的脸,我才慢慢止住哭泣。
顾妈妈趁机劝我:“筱棠,等言之回来,我让他跪在你面前给你请罪。”
“我还会打断他的腿。”小泗插嘴。
顾言之的这个锅,背的沉甸甸的。
三天后,顾言之回来了。
他瘦了一大圈,眼窝深的能放进去两个鸡蛋了。
他从机场回来就直接来医院了,小泗冲过去要跟他掰扯,但一看顾言之的样子她愣住了。
“卧槽,你去埃塞尔比亚了,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顾言之走到我床边,我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怕他带给我的是更坏的消息,小泗在一边聒噪:“喂顾言之,你可知道温采音对筱棠做了什么,她把筱棠从台阶上推下去,差点一尸三命...”
“小泗,你先出去。”顾言之对她说。
“凭什么?”她挥挥拳头,顾言之平静地看着她。
也许是他的眼神太平静了,小泗看着他抓了抓头皮就走出了病房。
他在我的床边坐下来看着我,我不敢先开口,舔了舔嘴唇,顾言之终于说话了。
“他还在昏迷,但医生说情况还算稳定。”
“他还没死?”我一张嘴,整个人都是错乱的。
“他还活着,医生说如果他能在昏迷期渡过第一轮的排异反应,那还有点希望。”
我松了口气,心脏悠悠地往下落了落:“那你回来了,江翱怎么办?”
“江伯伯过去了,我已经把遗嘱交给江伯伯了,原来江翱早就安排好了后事。飞机上他就交代我,一定要在两年内完成起初山的那个环山的过山车。”
我忽然想起小泗收到的那个二十八岁的礼物,是一个玩具过山车,当时小泗问我为什么送这个给她,原来江翱是要送一座过山车给她。
哦,我想起来了,我们上次去起初山视察的时候,小泗指着山说要环绕山建一个过山车,我们谁都没理她,只有江翱认真了。
“起初山项目他交给谁了?”
“他公司的林总。”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看着顾言之同样差的脸色问:“医生说他能度过危险期有多大的几率?”
“百分之三十。”
又是百分之三十...
“孩子在保温箱里,你去看看吧。”我有气无力的。
“温采音的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倒想看看,他怎么交代。
顾言之去看孩子了,小泗冲进来问我:“他那天把你气的哭成那样,你干嘛还对他这么温和,还给他看孩子?他压根就不配!”
“小泗。”我喊她。
“嗯。”
“闭嘴。”
“筱棠,顾言之那个男人不值得,他太妈渣了。”小泗在我面前坐下来。
我看着她的眼睛:“还记得起初山的那个环山过山车吗?”
她莫名的:“什么?”
“过山车。”
“干嘛提到过山车,你的思维太跳跃了,过山车怎么了?”
她已经忘掉了,只有江翱把她随便说的一句话当做正儿八经的事情在做。
她看出来我没精神,没再呱噪了。
我怏怏地在床上躺着,过了会有催乳师过来教我按摩的手法,上次大哭了一场,把我的奶水彻底憋了回去。
我不喜欢别人帮我按摩,催乳师只能教我手法。
我怎么都学不会,觉得那个姿势像是把自己当作奶牛那么挤奶。
小泗在一旁观赏,纳闷地问催乳师:“为什么她哭一哭,奶水会回去呢?”
“奶水的多少会受情绪的影响,如果她持续情绪低落,就没有奶水了。”
我情绪没办法高涨起来,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
小泗忧愁地看着我,看着看着忽然又骂街:“对了,江翱那厮好像自从你生了就没出现过,他也太无情了吧,我打电话给他。”
我来不及制止她,她已经打电话了。
过了好一会,她很生气地嘟囔着挂掉电话:“气人不,电话是通的,但他就是不接,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谁是故意的?”我问她。
“江翱啊。”
“江翱是谁?”
“筱棠,你怎么了?”小泗惊恐地摸我的额头:“什么江翱是谁,江翱啊,你该不会是被顾言之气糊涂了吧?”
“小泗,如果世界上压根没有江翱这个人呢?我不认识江翱是谁,你也不知道他是谁。”
“你在说什么啊,筱棠。”小泗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你哪儿不舒服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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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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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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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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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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