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人怎么说呢,一向寡淡的,对人的关心不明显,讨厌不明显,仇恨也不明显。
他就是那样一个淡淡的人。
但此时此刻他看着小泗的笑容,出乎意料的刻薄。
让人一下子就能够感受到的强烈的刻薄。
小泗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然后江翱接下来的话让她的脸又瞬间变白。
“你以为你抓到了骆安安的把柄?她就算给我戴了绿帽子又怎样呢?我不在乎。”
小泗咬着唇,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也就是说,我多管闲事了?”
江翱慢吞吞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又慢吞吞地关掉了电视机,把遥控器丢在了茶几上。
他转身准备上楼的时候,又极其寡淡地丢下一句:“骆安安说你是备胎,其实不然,你不是备胎,因为备胎还有能被用上的一天,但是你没有。骆安安不是我的唯一,如果我撵她滚蛋之后还会有其他人,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但永远不可能是你,傅泳泗。”
他说完这长长的一句话,走上台阶转身看着小泗,他眼中那冷冷的光,就像是一支冷箭直射进了小泗的胸膛里。
连我都愤怒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刻薄的江翱,我向他走过去:“江翱,你说的什么鬼话,你被鬼上身了吗?”
“筱棠,带她回去,别在我家发疯。”
江翱说完就转身上楼了,他穿着灰白色睡衣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楼梯上。
我几乎都不敢回头看小泗的脸,如果不是我大腹便便,我真想把江翱从楼上拖下来揍一顿。
他可以不喜欢,但怎么能这么羞辱小泗?
我回过头,小泗站在原地像被钉在了那里一样,一动不动。
“小泗,”我低低地喊:“你还好吗?”
她半天没说话,这时骆安安趴在楼上的栏杆边幸灾乐祸地说:“哈,让你们别多管闲事吧,傅泳泗,你是不是自取其辱?”
“你给我闭嘴!”我抬头吼她。
“小泗。”我走到她的身边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我们走。”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哀伤而缓慢。
她紧紧握住我的手,忽然抬起头来向楼上喊去:“江翱你给我听好了,我承认以前我是喜欢你,但是从今天这一刻起,我傅泳泗再也不会喜欢你了!我会谈恋爱,我会结婚,我会给我爱的人生孩子,我要把你给扔到九霄云外!”
她喊得声嘶力竭。
我记得我也喊过,被顾言之伤到遍体鳞伤的时候,我跑到湖边大声喊出这些话,内容差不多,也相同的坚决。
所以,我完全了解小泗被江翱伤的有多深。
她的眼泪扑朔而下,小泗是个不爱哭的姑娘,小时候二婶拿着扫把追着她打,打的她一屁股都是红印子她也不哭。
我记得的几次哭泣,一次是我眼睛失明的那会,一次是泳哲哥,还有这次。
伤到极致才会流眼泪。
我紧紧抱住她,她的身体在我的怀里发抖。
这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当着江翱喊出这样的话。
忽然,江翱冷冷清清的声音从楼上传来:“这样最好。”
我似乎听到了小泗的心在胸膛里碎掉的声音。
如果他不补刀,小泗还不会这么伤。
我快速把小泗带离了江翱的家,塞进停在门口的车里。
她缩在车后座,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胡师傅惊愕地看着我:“堂小姐怎么了?”
“胡师傅。”我小声说:“开车吧,回家。”
“哦。”胡师傅发动汽车,往江家的大门口开去。
好久好久,小泗都没有说话。
我打开我的保温杯递给她,红枣茶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她接过来了但没喝,一直捧在手里。
我们这两个二傻子啊,什么时候才能不被男人伤?
“筱棠。”她终于说话了,声音哑哑的。
“嗯,”我点头:“你说。”
“你吃没吃过一种水果,被零下几十度的温度急冻过后。”
呃?现在提什么吃水果?
我摇摇头:“没有。”
“我吃过那种草莓,变得特别特别脆弱,用手一拍草莓就会粉碎,碎成一块块的掉在地上,就像现在我的心。”她慢慢扭头看着我,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流下来。
我吓坏了,小泗从来就是个直肠子,不会用这些拐弯抹角的比喻句,她形容的太逼真了,我仿佛真的看到她的心脏变成了急冻过后的草莓,碎成了无数片。
“小,小泗。”我语无伦次,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筱棠,我只知道江翱不喜欢我,但我没想到他这么讨厌我。”小泗嚎啕大哭,手里保温杯的水也洒了出来,洒了我和她的一身。
我赶紧把杯子从她手里拿走,来不及帮她擦干水,她就紧紧抱住了我。
“筱棠,我好难过啊...”
从江翱家到我家有多远,小泗就哭了有多久。
和泳哲哥去世那次哭不同,这次她带着愤怒和不解。
她不明白为什么多年的爱慕和陪伴,会让江翱转化成厌恶。
“他讨厌我啊。”小泗趴在我的肩膀上大哭,眼泪都湿了我的肩头。
我想安慰她的,但是却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口。
我想说不是,也许是江翱今天心情不好。
但是我说不出口,因为江翱刚才的表现谁都能看得出来,他的眼中含着满满的厌恶和不耐烦。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爱会换来对方的厌恶,可能我们的爱会变成不爱我们的人的压力。
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讨厌你的人多了,他算老几?”
小泗哭了,又笑了。Χiυmъ.cοΜ
她骂我:“你烦死了。”
回到家,小泗和我分别洗澡,我们一身都是红枣茶。
于姐惊讶地问我们是不是用红枣茶洗澡了,怎么满身都是这个味道。
我和小泗的房间一墙之隔,隔着墙壁除了哗哗的水声,我还听到了小泗歇斯底里的哭声。
我想,这一次她是真的死心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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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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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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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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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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