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蒋子卿查房,他的身后跟着一堆年轻的医生护士。
他也很年轻,二十五岁的年纪就是外科的一把手,我和傅泳泗私下里都会说,这跟他本身的努力以及他爸爸是院长分不开。
不过这都是玩笑话,我们总是拿他调侃,蒋子卿很大度,从来不生气。
人家是真有本事,刚毕业来医院工作就完美完成了一个很著名的手术,一战成名。
他站在我的床前,胃病没办法检查,他就看了看我的刀口:“微创的刀口很小,基本上不会有疤痕。”
“明白。”
“以后饮食要注意,清淡一点,不要吃辛辣。”
“明白。”
他的白大褂的衣袂在风中轻轻摆动,他身后几个小护士看到他眼睛都放光。
蒋子卿还有别的病房要查,他按了按我的肩膀,他的表情大有好自为之的意思。
蒋子卿走了,我一个人安静地躺着。
今天我可以吃点流质,我妈和家里的肥婶来看我。
肥婶在我们家工作了三十年,看着我长大,我也看着她从一个微胖的年轻女人把自己吃成了一个胖胖的大婶。
我妈还是没进来,她让肥婶进来看我,肥婶的眼圈也是红红的,都不敢看我的眼睛,放下给我带的白粥就走。
“肥婶。”我喊住她:“有小菜吗?”
“医生说现在你不能吃。”肥婶背对着我,她胖胖的后背像我以前天天抱着睡觉的大熊:“你喝点白粥,等过几天就可以熬汤水给你喝了,你先忍忍。”
“肥婶,我想吃肉。”我牵住她的衣角,她还是没敢转身,但她的身体微微颤动,我知道她在哭。
傅泳泗早上打电话跟我说,我妈昨晚哭了整整一夜,她妈也就是我二婶,陪了她一个晚上,俩人早上眼睛都肿的像桃子。
傅泳泗末了问我,我们这算不算作孽?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正在删她的信息的时候,溫采音又来了。
选择跟她同一个医院是我失策,她三不五时地就跑来我的房间瞻仰我。
我正儿八经动过手术,刚才我照了下小镜子,脸色惨白的像个鬼。
但溫采音气色比我好多了,唇红齿白容光焕发。
她依然带了花来看我,依然是非常难闻的绣球花。
她坐在我床边的单人沙发里,看来她很无聊,还特意带来了一套指甲工具来修指甲。
她用小锉刀在锉她长长的指甲,饱满富有光泽的指甲盖怎么看都不像个病人。
她锉的我心烦意乱:“溫采音,你够了没有?”
“怕你一个人寂寞无聊胡思乱想,我就来陪陪你。”她百忙之中挑起眼皮看我一眼:“怎么你还不领情?”
“不用了,你不是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把床头柜上的绣球花丢到她身上:“带着你的屎走吧!”
花里有水,弄了她一身,本来我已经看到愠怒浮现在她的眼睛里了,但忽然她又平息了怒气。
她一边抖着衣服上的水,一边慢条斯理地说:“刚才经过医生办公室和你的主治医生聊了聊,你想不想知道你的现状?”
“不想。”
我明明说的是不想,但她抖完了水,又用纸巾把沙发上的水擦干又坐了下来,抱着双臂微笑着看着我。
我极度讨厌溫采音的笑容,她大部分的笑容只是唇角上扬的一个表情而已,完全没有任何内容。
“没想到你的病情很严重啊,医生说到了晚期,癌细胞已经转移了,所以手术都不必做,就算把整个胃都切除了也没什么用处,才做保守治疗。”
她说完了,用一种悲天悯人的表情看着我:“真没想到啊,傅筱棠,你的命这么短,我回来的时候还在想傅筱棠终于变成了我的竞争对手了,但没想到,你还是没有那个资格。”m.χIùmЬ.CǒM
她拿着小锉刀继续锉指甲,嘎吱嘎吱的就像是她在用小锉刀锉我的耳鼓。
我用手指头堵起一个耳朵孔:“顾言之知不知道你这么刻薄?”
“但他也爱我。”溫采音抿着唇低低地笑了:“我知道你自从十六岁就喜欢他了,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做小跟班,他念哪个中学你就念哪个中学,他念哪个大学你就念哪个大学,甚至陪着他熬成了胃癌,但那又如何?就算言之暂时不跟你离婚,你也活不了多久。”
她终于停下锉指甲,从她微卷的栗色的头发丝里看着我,她的眼神真的很刻薄。
“医生说,你顶多活半年。”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一个人影旋风一样旋了进来,然后溫采音就被来人给猛的推倒在地上。
我定了定神才看清楚是傅筱安,他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七窍生烟的样子,一把又将溫采音从地上提了起来。
他个子高又健硕,溫采音在他面前就像是一只小鸡。
“溫采音,我要打死你...”
虽然我也很想傅筱安揍她,因为溫采音太欠揍了,但傅筱安没轻没重的,万一他把人家打成什么样,到时候收不了场。
我跟他喊:“傅筱安!住手!”
他提着溫采音,低着眉眼都不敢看我,脸涨得红红的:“姐,刚才她说了什么你没听到?她这么恶毒,我要打死她!”
“傅筱安!你才三岁啊,这里是虚拟世界啊,动不动就把人打死?”我呵斥他:“把她放下来!快点!”
“姐,你不要听她的,她是骗你的!你还能活很久很久,能活到很老...”傅筱安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我生病之后,傅筱安没来看过我,我知道他不是没良心,他跟我妈一样不敢面对我。
这孩子,没白疼他。
傅筱安愣起来九头牛都拉不住,他还是揪住溫采音的衣领,溫采音快要被他给勒死了,她白皙的脸都被憋红了,手脚乱动着。
我一只手上还挂着吊针,没办法只能用床上的枕头丢他:“傅筱安,你放下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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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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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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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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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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